第(2/3)頁

    周楠張嘴：“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看……看看看……”

    不對，這首沁園春雪盡得帝王氣象，那可是大大的反詩。明朝雖然沒有文字獄一說，可這首詞一旦做出來，會是什么后果，周楠不敢想象。

    一驚，背心頓時出了一層毛毛汗，立即呆住了。

    其他人聽周楠這首詞一開篇氣象開闊，同時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過來。

    今天這個人怕是要丟大了，周楠心中大苦，他一時口快，但這個時候再換別詩詞已經(jīng)沒有可能，只能呆呆在坐在那里。

    眾人等了半天，見周楠沒有繼續(xù)做下去，漸漸都面上就浮現(xiàn)出疑惑的神色。

    周楠心中一動，頓時有了主意。長長嘆息：“今日小子見到唐公，突然想起當(dāng)年大司農(nóng)當(dāng)初泛舟海上大破倭寇的雄姿。應(yīng)德公立此不世之功，卻被投閑置散。天子圣明，可朝中卻出了奸佞，致使君子蒙難。譬如王部堂，何等偉勛，卻被奸人所害，身陷囹圄。周楠心中悲憤，實在無心詩賦，怕是要辜負各位的美意。”

    他這句話中的王部堂說的正是王世貞的父親前加兵部又侍郎薊遼總督王抒。

    王抒前一陣子得罪了嚴嵩，因罪被下到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的詔獄里，生死未知。

    周楠這話是暗諷刺王世貞，你家老爺子都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說不好就要被砍腦袋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個吟風(fēng)弄月，打壓我這個文壇后輩，你這是大大的不孝。

    聽到他這句話，王世貞再說不出話來，只一個人在旁邊默默低頭垂淚。

    唐順之嘆息一聲，對他道：“元美，令尊吉人自有天象，陛下圣明，朝中盡是忠貞正義之士，不用太過擔(dān)心。明日我進宮面圣，定會為令尊據(jù)理陳情。”

    王世貞哽咽：“多謝應(yīng)德。”

    眾人又紛紛出言安慰他半天，就王抒一案議論起來。畢竟，薊遼乃是九邊中最大一個軍鎮(zhèn)，直接拱衛(wèi)京師。如今，總督出事，不知道要牽扯到多少軍方的人事變動。

    而且，嚴嵩這人黨同伐異的手段也太惡劣了，開了個明朝政爭肉體消滅的先河，已經(jīng)引起眾怒了。

    討論了半天，大家也沒討論出什么辦法，只算是勉強給了王世貞一點心理安慰吧了。

    今天這一場同門學(xué)術(shù)交流，老友重逢本是美事，結(jié)果被周楠著一攪，大家也沒有什么心情。

    很快時間到了中午，飲宴之后，眾人都告辭而去。

    唐順之有些微醉，接過周楠遞來的果汁，喝了一口，道：“子木，元美家中遭此大難，你豈能當(dāng)著這么多人提起他的傷心事，非君子之道。”

    周楠撇了撇嘴：“應(yīng)德公，王世貞今日分明就對學(xué)生有成見。我與他素未謀面，無怨無仇，他卻處處針對。王大人身位學(xué)界前輩，對后備缺少寬厚之心，也不是君子。君子以直報怨，學(xué)生不覺得今日之事情并沒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

    唐順之一笑，突然道：“你的事情我聽說了。真沒想到你到淮安府衙后鬧出那么大風(fēng)波，也對，這次你進行人司，又得了朝廷恩旨可參加明年秋闈，對你來說也是一個機遇，卻不能錯過了。對了，你的功課溫習(xí)得如何了？”

    周楠：“正要向應(yīng)德公稟告此事，學(xué)生欲鎖廳備考，無奈秦司正不肯……”就將大概情形說了一遍，說到后來，他竟有些憤慨了：“實話同唐公說，學(xué)生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摸書本，八股時文、圣人經(jīng)義早就拋之腦后。現(xiàn)在要重新揀起來談何容易。還請?zhí)乒鸀檎f項，讓學(xué)生回家安靜地讀上一年書。”

    唐順之：“其實，老夫覺得你在行人司做官甚好。”

    周楠一呆：“學(xué)生不明白。”

    唐順之正色道：“讀書科舉，首先要弄懂經(jīng)意。圣人典籍上的至理名言都是對的，可書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有的道理，需要我們在平日里做人做事去體會。”

    “佛家有入世出世一說，要想修行到一定境界，先得在紅塵中走上一遭。先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然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最后，體悟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

    “秦梁那句話說得對，行人司都是進士，對你來說也是個和他們切磋交流的好機會。又有平日里的餞行，對你大有好處。我等讀書人讀書明理為什么，還不是經(jīng)世濟用。你在行人司為國家出力，不正是君子的最終理想嗎？現(xiàn)在卻要鎖廳卻讀書，豈不是本末倒置？”

    周楠心中氣悶，這老頭真是個文青，我找你幫忙，你怎么灌起心靈雞湯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