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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小齡從地上艱難起身。

    周圍的雪依舊堆著，寒冷刺骨，她咳嗽了幾聲，活動了一下身子，發(fā)現(xiàn)那些切入骨髓的傷竟真的復(fù)原了……她忍不住想起先前的痛苦，手臂顫動著。

    “先生……”寧小齡捂住胸口，看著先前恩人消失的方向，咳嗽了幾聲。

    說靈先生的神色卻有些呆滯，聽到寧小齡的叫喊才回過神。

    “先前那個(gè)……到底是什么人啊？”寧小齡想著先前黑袍銀發(fā)的恩人，想著她那宛若仙音的妙語，這白云般的來去讓她覺得有些虛幻。

    嗯……那身段也好得讓所有女子羨慕……

    只可惜先前傷得太重，都沒法好好道謝。

    以后不知能不能再與恩人相見了。

    “那當(dāng)然是古靈宗的敵人，我回去之后會將此事稟告上面，她跑不掉的，哪怕遠(yuǎn)遁南州也定將她追拿殺死！”說靈先生從地上緩緩起身。

    寧小齡一愣，疑惑道：“先生……你，你在說什么啊？”

    說靈先生同樣疑惑：“那個(gè)叫雪鳶的人啊。”

    寧小齡道：“我問的是恩人啊。”

    “恩人？”說靈先生捂著腦袋，隱隱有些印象，卻無法想起具體形容。

    寧小齡看著先生的表情，知道恩人一定是神秘高人，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她立刻掩上了嘴，隨口編造敷衍了幾句，然后跟隨著說靈先生一起回宗。

    “對了，你的信還要寄嗎？”說靈先生問道。

    寧小齡輕輕搖頭。從這里傳書至趙國，最少也要兩個(gè)月的……定是來不及了

    “不用了……”寧小齡默默為襄兒姐姐祈禱著。

    而遠(yuǎn)處，紅白妖狐面具，黑袍銀發(fā)的女子將目光投向此處，遙遙凝視了一會兒。偶爾閃過的電光將她柔軟起伏的身段勾勒得分明。

    “世上不會有這般湊巧之事吧……”女子輕語了一句，“應(yīng)是我多慮了。”

    說罷，她轉(zhuǎn)身離去。

    對于那個(gè)名為雪鳶的少女，她并不感興趣。

    但是她先前身邊的那只白貓……

    若是不了解內(nèi)幕的人，恐怕只覺得那是一只強(qiáng)大的妖獸，但她不同，她曾司掌神官一職多年，能敏銳地捕捉到那縷若有若無的神性。

    那種神性……

    她眼睛驟然瞇起，心念之中掀起的駭浪化作真實(shí)的靈力，震得她衣裳狂飛亂舞。

    如果她沒有感知錯(cuò)，那種神性是某位曾被囚禁的古神。

    她如今也已將境界恢復(fù)至五道，能在自己手下救人的，境界絕不會低。

    而那位古神是誰放出來的？那個(gè)答案很可怕，但卻是唯一的可能——白藏。

    接著，她明白了一件更可怕的是。

    像白藏這樣的存在，若是要剪除一些人，譬如先前雷國的女帝，無異于捏死一只螻蟻，可她為何要大費(fèi)周章，放出一頭被封印的古神。讓這個(gè)雪國少女與它一道前來。

    這只白貓絕非投影，甚至連神國的神使都算不上。

    白藏這么做，唯一的解釋便是想讓此事與她可以輕易地撇清關(guān)系。

    能讓一個(gè)神國之主這般勞心費(fèi)力的，唯有另一個(gè)神國之主……

    她清楚地知道，國主之間不允許內(nèi)斗的準(zhǔn)律是寫入了當(dāng)年十二國共擬的天律之中的。

    也就是說，白藏的對手是另一位國主，所以哪怕是她也不方便親自出手！

    “雀……朱雀神？”女子心中愈發(fā)震驚。

    白藏年與朱雀年之間相隔七八年，這兩個(gè)女人能有什么矛盾？

    “這世界真是越來越怪了啊……”女子冰眸光暈淺淡：“南州……難道與你有關(guān)？”

    她佇立片刻，猶豫之后輕輕轉(zhuǎn)身，漠然道：“算了，死了也好。”

    ……

    ……

    寧長久站在窗邊，看著窗外射入的萬縷的光線，神色越來越靜。

    趙襄兒從他的陰影中起身，輕輕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

    晨光照得皓腕如雪。

    “今天可要因?yàn)槟泐伱鎭G盡了。”趙襄兒淺淺笑著。

    寧長久疑惑地回頭：“為什么？”

    趙襄兒說道：“先前在山腳下時(shí)，我便折了封信告訴我的侍女，讓她于今日將我要大婚的消息告知天下。昨晚我還有反悔的機(jī)會了，現(xiàn)在沒了。”

    寧長久笑問道：“這有什么丟人的？”

    趙襄兒走到櫥柜邊，翻著那些整齊疊放好的裙子，嘟囔道：“就是很丟人啊……”

    寧長久回過身。

    光線落在少女的白衣單衣上，于是那單衣近乎透明，白壁無暇的身子泛著暖玉之色。

    她挑著裙子試著。

    “哪件好看一些啊。”趙襄兒轉(zhuǎn)過身子。

    那些裙子的質(zhì)地和做工皆是頂級的，其上染色艷而不俗，繡花更是精細(xì)，如一幅幅湖風(fēng)中的葉，簇?fù)碇煌L(fēng)情的美麗。

    趙襄兒纖凈的身影在光中搖曳。

    寧長久便看著她在屏風(fēng)內(nèi)外進(jìn)進(jìn)出出，一件件地試著衣裳或裙子，看上去有些焦慮。

    “襄兒可真是家大業(yè)大啊。”寧長久稱贊道。

    趙襄兒道：“所以到底哪件好看些？選出來了沒？”

    寧長久沉吟道：“衣裳因人而添彩，人因衣裳而増色……”

    “少廢話！”趙襄兒嚴(yán)厲打斷：“選一件！”

    寧長久在這些眼花繚亂難分伯仲的衣裳間猶豫了許久，道：“其實(shí)都不如云裳城的那件嫁衣好看。”

    “嫁衣……”趙襄兒想起了娘親明艷的背影，微微出神。

    “嗯……就那一件吧。”趙襄兒道：“希望沒被其他人買去。”

    寧長久道：“那件火鳳嫁衣與襄兒天作之合，當(dāng)然是等著你的。”

    趙襄兒微微蹙眉：“那嫁衣上繪的哪里是火鳳，分明就是朱雀，你這都不知，怕是連鴨和鵝都分不清。”

    寧長久同樣疑惑：“那火雀分明有九條尾羽，不是鳳凰是什么？”

    趙襄兒盯著他的眼睛，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她聲音微寒道：“你……看到的是火鳳？”

    ……

    ……

    “如今不是朱雀年，哪怕我娘親是朱雀神國的神官，甚至就是朱雀神本身……神國關(guān)閉之后，她也無法看到現(xiàn)在我經(jīng)歷的事。”趙襄兒緩緩開口：“那她究竟是如何操控我的命運(yùn)的呢？”

    他們穿著英姿颯爽的男裝，走在枯柳垂髫的道路上，秋日的涼風(fēng)將棲鳳湖吹得皺巴巴的。

    寧長久道：“我也想過這個(gè)問題，先前我們當(dāng)了大盜，當(dāng)了大俠，若是我們繼續(xù)下去，又會遇到什么呢？”

    趙襄兒輕輕點(diǎn)頭：“百面鬼說，他一直在等我去殺他。但如果我沒有去呢？”

    寧長久腳步微頓，說出了心中的想法：“若你不去，或許百面鬼就永遠(yuǎn)是百面鬼。”

    “若我去了？”

    “那么，他死的那刻，就是廣慈禪師了。”

    趙襄兒看著地上的落葉，思緒飄遠(yuǎn)。

    她想了一會兒，道：“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去，那他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認(rèn)為自己是廣慈禪師，那個(gè)肅殺之夜里，走出來是鬼，百面鬼是鬼，廣慈也是鬼……所以他可以是任何一個(gè)，也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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