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宛若山城的樓群間，高塔散發(fā)著熠熠金輝，白衣少年拾階而上，步履順著蜿蜒的階梯，通往天榜的最高處。

    眾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話語間引論紛紛。

    一個(gè)面容稚嫩的小男孩手中托著一座袖珍閣樓，他看著這個(gè)白衣少年，輕輕搖頭。

    “師兄，你能看出他的深淺？”小男孩的身邊，一個(gè)小巧玲瓏的小女孩問道。

    小男孩道：“我看見了他的眉，所以搖頭。”

    小女孩問：“這位公子的眉……怎么了？他的眉目很清秀啊。”

    “膚淺。”小男孩冷冷道：“他的眉間有霜雪。御劍而來，連靈氣護(hù)體都無法做好，又怎么能是簫裘少爺?shù)膶κ帧！?

    小女孩這才注意到，這個(gè)迎面走來的少年，他的眉毛與發(fā)絲之間，隱隱附著霜雪冰晶的微粒，它們正緩緩消融，將他的眉眼濡濕，于是那張被寒風(fēng)吹得蒼白微干的臉，看上去倒泛著些水潤，像是秀水青山間的霧，更帶著半遮半掩的迷離之感。

    “還是師兄觀察得認(rèn)真。”小女孩說道：“只是……他敢來，想必是有倚仗的吧？”

    小男孩道：“來踢榜的人并不少，但大都只是沽名釣譽(yù)之輩，不過想借著天榜和坐鎮(zhèn)榜中的人物博一個(gè)名氣，這樣的人或許有些本事，但若想贏……呵，癡心妄想罷了。”

    “這樣啊。”小女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這少年，看上去倒是挺漂亮的。只可惜等會就要挨打了，輕則被揍得鼻青臉腫，重則被打得身軀殘廢。

    簫裘才敗給劍閣弟子，蓄勢數(shù)月，槍意已凌然不可擋。這兩個(gè)月天榜門可羅雀，想來便是師兄口中的那些沽名釣譽(yù)之輩也都選擇避其鋒芒了。

    白衣少年走過這棟樓，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小女孩冷哼了一聲，嘀咕道：“裝什么裝，走得這么慢，是生怕別人記不住你的臉？還一句話不說地……真當(dāng)自己是高手？”

    小男孩道：“別看了，天星榜有異動(dòng)……神靈再次降語，抓緊解讀吧。這等徒有其表的挑戰(zhàn)者你以后還會見到很多，不用放在心上。”

    小女孩嗯了一聲，開始抄錄他們樓中仙榜所演化出的文字。

    ……

    一個(gè)月的風(fēng)雪兼程，寧長久終究有些疲憊。

    他穿著素凈的衣，背著尋常的劍，沒有去聽眾人的一輪，只是步履與呼吸同調(diào)，緩步登上天榜。

    天榜的高樓上積滿了雪。

    雪堆得平整干凈，沒有留下任何的腳印。

    “你叫什么名字？”簫裘看著來人。

    這個(gè)少年走得太慢，他已有些不耐煩。

    寧長久道：“我叫張久，來自古靈宗。”

    “張久？”

    古靈宗身為中土八大神宗之一，簫裘當(dāng)然有了解，但古靈宗中，與自己的同齡人里，最強(qiáng)者似乎也只邁入了第六樓，若是再年輕一代的，據(jù)說也只有一個(gè)叫明廊的男子和一個(gè)叫寧小齡的少女邁入了紫庭。

    張久……從未聽說過。

    簫裘道：“我聽聞古靈宗遭逢了大變數(shù)。”

    寧長久點(diǎn)頭道：“是。”

    簫裘看著他有些濕潤的眉與發(fā)，笑了笑，簡單地說了句：“節(jié)哀。”

    說著，他伸手抓住了立于雪中的槍桿，轉(zhuǎn)身向著屋中走去。

    ……

    天榜的規(guī)矩很簡單，這一樓比試的勝者，便可入頂樓見到榜靈，榜靈會給予一份長卷，勝者只需要將自己想要布告天下的文字書于其上便好。

    所以求榜者無需雜念，獲勝便好。

    這位白衣少年前來求榜，雖在樓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dòng)，但大部分人還是各忙各的事，只有少數(shù)無聊之人才將目光投向高樓，期待著那個(gè)清高模樣，一臉欠揍的少年被拳腳相加著攆出來。

    寧長久走入了屋中。

    簫裘握著槍，背對著他。

    那是一柄很奇怪的槍，槍身明亮如鏡，映照著簫裘與寧長久的影，它看上去那么易碎，卻又似是可以容納著無窮的空間。

    “你現(xiàn)在離去尚來得及，我的槍稍后不會因你宗門悲劇而留情。”簫裘說道。

    “不必。”寧長久道。

    簫裘轉(zhuǎn)過身，看著他，道：“聽聞古靈宗的新任宗主是一個(gè)女子？”

    寧長久點(diǎn)頭道：“是的。”

    簫裘道：“是你宗主命你來的？”

    寧長久想了想，道：“是的。”

    簫裘笑了起來：“想來你宗主是位絕世美人，否則你怎么會甘愿冒著大道折損的危險(xiǎn)來此呢……只是為了一個(gè)女子奮不顧身者，最后下場都不會很好。”

    寧長久聽著簫裘的話語。若不是他說起，寧長久甚至都忘了司命還是古靈宗的宗主了……

    而陸嫁嫁是諭劍天宗的宗主。

    幾百年前，這兩宗的宗主還是眷侶……

    寧長久莫名其妙地想到這些，然后牙齒輕咬，想著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有可能發(fā)生的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善良純真的嫁嫁遇到那樣奸詐狡猾的壞女人，想必每日過的，都是水深火熱的生活吧……早知道還是將嫁嫁帶在身邊了。

    寧長久有些愧疚。

    簫裘看著他略有掙扎的眼神，以為自己戳到了對方的痛處，他淡淡笑道：“若你想走，我不會強(qiáng)留。”

    只是他走之后，如今空有架子的古靈宗便要徹底名譽(yù)掃地了。

    寧長久搖頭道：“不走。”

    說著，他緩緩抽出了劍，道：“宗主說我劍法不錯(cuò)，槍法也還能看，可以來試試。”

    簫裘道：“你宗主是想要你死。”

    他不再多言，他握著槍，擰轉(zhuǎn)手腕。

    槍尖朝下，緩緩掠地，掃過了一個(gè)狀似輕柔的圓弧。

    寧長久盯著槍尖流轉(zhuǎn)的軌跡，忽然問道：“劍閣八弟子敗你，用了幾劍？”

    簫裘神色一厲。

    那一戰(zhàn)是他的榮耀，畢竟幾百年來，劍閣弟子在外，從未同境敗給任何人。但這也是他的痛處，因?yàn)槿齻€(gè)月前，劍閣弟子不敗的神話被打破了。據(jù)說海國宴上，一位傾國傾城的白衣女子單劍敗退了劍閣七弟子，七弟子問其姓名，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此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自己沒有做到的事讓其他人做到了，無論如何皆是痛。

    這個(gè)名為張久的少年，分明是在刻意揭他的傷疤。

    “你想憑借這等下三濫的話語擾亂我的道心？”簫裘輕輕搖頭，嘆息聲中帶著隱怒。

    寧長久道：“只是想問問。”

    簫裘深吸了一口氣，他腦海中不知是第幾萬字浮現(xiàn)出那一戰(zhàn)的影，他平靜開口：“五劍。”

    寧長久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說話。

    簫裘看著他的臉，已做好了廢了他的打算。

    他握著槍桿，手臂張開，槍一端貼著后背，一端斜指地面，衣裳下的肌肉如水般張弛著。屋內(nèi)的光線像是槍身的鏡面抽走，變得黯淡，所有的明亮都匯集在槍體上，一眼望去，簫裘的手中如握著一束光。

    寧長久沒有去看他的槍，他認(rèn)真地抽出了自己鞘中的劍。

    簫裘看著他的劍，再次搖頭。

    他一眼便能看出，這并不是把真正的好劍，只不過是宗中內(nèi)門弟子佩劍的級別。

    “你那個(gè)新任宗主真是蛇蝎心腸啊。”簫裘說道。

    寧長久倒是沒有反駁，道：“確實(shí)如此。”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