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記憶中姮娥是一個簡單到孤單的人，她的性格清冷得幾乎涼薄，對人不親近也不疏遠，她的儀容是靜的，身軀是冷的，就像是天上真正的月亮， 從常曦開始，她或許就是這樣的性子，所以哪怕月宮與太陽國并居天上，帝俊與她也鮮有往來。 月宮萬年清冷，只照人間幽色。 可就是這樣的人，在外神入侵塵世之后，她第一個離開了月宮，前往了人間。 月神是溫柔的，她為所有生靈在夜深人靜時編織了數(shù)千年的夢，同樣也不允許任何人踐踏自己的夢，人類在靈智初開時便奉月為神，他們頂禮膜拜著天上的月亮，為她燃起了無數(shù)青煙香火。 這些香火不可能傳達到月宮，但她是收到了他們的心意的。她將這份心意視若琉璃珍寶。 月神雖也強大，卻終究不敵聯(lián)盟之后的六神，被逼至昆侖山下，身負(fù)重傷。瀕死之際，有一支金鳥神箭觸破昆侖神柱，橫亙在她面前，神箭斜插在地，箭上立著一個白袍的影，影子散發(fā)著金光。 月亮是不能自己發(fā)光的，點亮她的是太陽的光。她承受這種光數(shù)千年，無比熟悉。 帝俊救下了她。 帝俊射在人間的金箭生出靈性，化作了后來的金烏。 常曦為他所救，心懷感激，卻也不知如何表達，他同樣沒有挾恩求報，彼時暗主籠罩世界，羲和留下守國，帝俊與她回到人間，上演了后來的故事。 羿和姮娥是他們第二世的故事。 寧長久原本以為，他們的第二世應(yīng)是有著感人肺腑的曲折，但塵封中的歷史所彰顯的畫面，卻只有曲折。 那是塵世第一次陷入這樣的混亂，他們負(fù)劍出山，與天地為敵，是萬靈眼中最耀眼的俠侶，注定譜寫下山與海的詩歌。 但事實上，他們連話都很少說，這卻也并非生疏，他們有著獨特的默契，無需言語，便能明白對方的所思所想，在那個魔神逐鹿的時代里，他們殺死了許多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古神。 這些古神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成為以后的神主，它們的風(fēng)云與浪在還未掀起之際就化作了劍下的白骨。 寧長久記不起多少具體的細節(jié)了，他只記得姮娥負(fù)責(zé)鉗制敵人，而他負(fù)責(zé)斬首，一個個巍峨的身軀在眼前轟然坍塌，身首異處。 姮娥在殺人的時候沒有表情，他也是。 若沒有暗主的插手，他們或許能成為最后的勝利者，成為千古流傳的兩尊大神。 可敵人還是太過強大了。 太初六神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暗主力量的饋贈，以鹓扶為主導(dǎo)的圍獵馬不停蹄地開始，他們被一路追殺，追殺的路上，堆積的骸骨連成了世上最長的山脈。 六神被他們陸續(xù)擊潰，然后在其他陰謀中自相殘殺，以鹓扶為首的古神卻死咬著他們，如附骨之疽，將他們一路逼到了最初的村子外。 村子已經(jīng)空了，只剩下一位村長。 村長不是老人，而是一個容貌中性的年輕人，他的胸口有個血窟窿，他攥著一顆火丸，遞給帝俊。 “這是最后的火種。”他說。 村長奄奄一息。 羿接過了火種，他與姮娥有著一段簡單的對話。 “你遠比我強大，你吃了它吧，沒有太陽，月亮只是終年黑暗的石頭罷了。” “不，我沒有辦法服下它。” “為什么？” “羲和已經(jīng)死了，我的家早已被荒河龍雀占據(jù)，我即使離開又能去哪里？你的月宮還在，那是最后的凈土，你可以回去，也有機會回來……茫茫太虛，我已是孤家寡人了。” “我沒有辦法戰(zhàn)勝它的，這份希望給我，我怕我讓你失望。” “不會，我相信你……對了，你愛這個人間嗎？” 姮娥不知他為何忽然問這個，她看著滿目瘡痍的大地，目光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堅定：“愛。” 說話時她檀口半張。 羿抓起火種，閃電般送入了她的口中，姮娥想要說話，他以指緊抵了她的唇，道：“這是世上最后的火種，讓你背負(fù)這樣艱巨的使命，是我自私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計劃，就叫火種計劃吧，獵國已經(jīng)失敗，但火種必須延續(xù)下去。” 姮娥吞下了火種，她堅定地點頭，答應(yīng)了他。她身軀不自主地變輕，向著天上飛去。 羿張弓搭箭，口中哼唱著什么，那是姮娥曾經(jīng)寫的詩，她只聽到了最后一句。 “我愿意相信這里依舊很美，只是我的眼睛已傷痕累累……” 箭與她一同升空。 他們背對著村子，所以只有‘村長’星神看到并永遠記住了這一幕，后來也是他將這個故事改編，取名為姮娥奔月，悄無聲息地流傳到了世間。 人類最后的火種不在人間燃燒，而是到了月亮上。 羿再無顧忌。 他一生經(jīng)歷了許多至痛，最痛苦的一次莫過于射殺九日。 這一世的苦痛走到了盡頭，他向著外面鐵桶般的古神沖了過去，疲憊的星神站在空空蕩蕩的村子里，為他獻上了最后的‘生命’祝福。 他拄刀而死，尸骸如鐵。 但他的神魂卻逃逸了出去。 他肉身的消亡與太初六神的自相殘殺宣告著太初神戰(zhàn)的結(jié)束，接著，十二神國陸續(xù)在天國構(gòu)筑，萬靈又開啟了長達千百年的神國之爭。 鹓扶是第一位登上神主之位的人。 此間千年，羿的神魂又在生命的祝福下，輪回轉(zhuǎn)生了數(shù)次，但每一次都會發(fā)現(xiàn)并斬殺，他活得最久的一次，也只有二十八歲，最年輕的一次則是七歲，那時候他才第一次學(xué)會使用弓箭。 殺他的操刀者一直都是鹓扶。 ‘生命’耗盡的最后，他又作為某一個部落的英雄，來到了戰(zhàn)場的前方，張弓搭箭，指向了鹓扶的投影。 彼時鹓扶神國，舊的神官不幸在諸神爭位的亂世里重傷死去，天君隨著鹓扶一同下界殺人，他的身邊帶著一個極美的小瓷人，小瓷人偷偷地看著敢像神明張弓搭箭的少年，默默記住了他的容貌。 張弓者毫無疑問地被殺死，他比想象中弱無數(shù)倍。 小瓷人離去時回頭看了一眼，她看到一只猿猴躲在遠處，目呲欲裂地盯著這里，那只猿猴看著很有靈性，卻也僅此而已了。沒有人太關(guān)注什么。 很多年后，一頭神猿出世，鑿山破海，奪得神主之位的故事已是后話了。 安靜的屋子里，寧長久閉著眼。 邵小黎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長時間地陷入安靜，并未打擾。 寧長久回憶著自己倒下的畫面。 那白衣的少年背對著他，戰(zhàn)刀刺穿了他的軀體，他卻不愿倒下。蒼龍爭霸的年代還未過去，他風(fēng)塵滿面，手中長纓猶握。 …… …… （感謝書友翛然0oo0打賞的大俠！謝謝書友支持~）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