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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哥兒，你覺得怎么樣？”

    沈氏細(xì)細(xì)地看著楚云沐右臉上那道血紅的傷口。

    丫鬟在一旁道：“夫人，奴婢方才給四少爺剛上了藥膏。”

    楚云沐的乳娘絹娘在犯了兩次大錯后，已經(jīng)被沈氏逐出了府，如今還在尋合適的嬤嬤。

    透明的藥膏薄薄地敷在楚云沐的傷口上，可以看出傷口有點(diǎn)紅，邊緣微微浮腫。

    楚云沐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摸，眼前又閃過昨天被楚千塵拍下手的那一幕，又灰溜溜地放下了手。

    他聳聳肩，道：“沒事，就覺得右臉有點(diǎn)熱熱的。”

    沈氏想著干脆明天讓楚千塵給楚云沐瞧一瞧，攬著他的肩膀說：“你要記得你二姐姐的叮囑，傷口別碰水，手指也別去碰傷口……”

    楚云沐哪里耐煩聽這些，打斷了沈氏道：“娘，我知道我知道。還有，晚上要早點(diǎn)睡，對嗎？”

    “那我們早點(diǎn)吃晚膳，我晚上才能早點(diǎn)睡是不是？”

    楚云沐連忙招呼丫鬟們擺膳，成功地把話題帶過了。

    沈氏不由失笑，由著他去了。

    母子倆一起用了膳，又一起在庭院里散步消食后，沈氏親自哄了楚云沐歇下，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屋休息。

    睡到半夜，她突然被丫鬟叫醒了。

    “夫人，四少爺發(fā)燒了。”

    “奴婢摸著，額頭燙得厲害！”

    丫鬟憂心忡忡地看著沈氏，俏臉上急出了一頭的冷汗。

    “快讓人去請大夫。”沈氏趕緊起身，也不顧上仔細(xì)打扮，只外披了一件羅衫加斗篷，就過去了楚云沐住的廂房。

    楚云沐就睡在榻上。

    他顯然睡得不踏實，額頭都是密密麻麻的汗，嘴里發(fā)出含含糊糊的囈語。

    沈氏親手試了下楚云沐的體溫，果然觸手滾燙。

    陳嬤嬤也捏了捏楚云沐的手，眉頭微蹙，擔(dān)憂地問道：“夫人，要不要叫二姑娘來看看？”

    沈氏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壺漏，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快子時了。

    沈氏搖頭拒了：“沐哥兒應(yīng)該只是染了熱傷風(fēng)吧，不妨事的。反正大夫馬上就來了。”

    她想著楚千塵忙著在制藥，聽琥珀的語氣昨夜十有八九還熬夜了，說不定今夜才睡下，沒道理為了一些傷風(fēng)咳嗽的小病，就非把楚千塵大半夜特意叫過來一趟。

    陳嬤嬤唯唯應(yīng)諾，連忙讓丫鬟給楚云沐冷敷額頭。

    須臾，大夫就請來了，給楚云沐開了清熱退燒的藥。

    一劑湯藥灌下去，半個時辰后，楚云沐的燒就退下了一些，但睡得還是不安穩(wěn)。

    沈氏抓著他的手，守著他，偶爾給他掖被子，一晚上都沒睡。

    琬琰院的楚千塵也是一晚上沒睡，這一天一夜的時間仔細(xì)從幾盒糨糊中又是篩選又是培養(yǎng)，才從數(shù)十個白瓷碗中，收集出一小罐青霉。

    她在美人榻上睡了一個時辰，就出府去了，直接去了宸王府，走得依舊是無人的側(cè)門。

    還沒進(jìn)門，她就聽到秦曜的聲音從屋里傳來：“這咸菜汁為什么非要這樣加水燉湯喝？煮面不行嗎？我看加在我方才吃的白粥里也不錯，那粥簡直淡而無味！”

    就從他不帶喘氣的說話聲，楚千塵也能判斷出秦曜顯然大好了。

    “咳咳。”

    給楚千塵領(lǐng)路的云展咳了咳，尷尬地為秦曜解釋了一句：“楚姑娘，秦世子他就是這樣。”是個話癆。

    云展在心里默默道，秦曜昏迷的這段日子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安靜的時候了。

    想著前世的陰冷寡言的秦曜，楚千塵不置可否。

    楚千塵的出現(xiàn)令得屋子里靜了一靜。

    秦曜、苗軍醫(yī)以及小廝都朝她看了過來，楚千塵一派泰然地走到了榻邊。

    秦曜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著青衣、面戴青紗、梳著雙環(huán)髻的少女，挑了挑眉。

    昨晚是燈下看美人，他剛蘇醒，頭腦正昏著，還以為楚千塵有十六七歲了，才會腦抽地說了什么“九嫂”，今日再見楚千塵，他才發(fā)現(xiàn)她最多才十三四歲而已！

    哎，他的九嫂看來又要沒戲了。

    “神醫(yī)。”苗軍醫(yī)連忙給楚千塵行了禮，恭恭敬敬，客客氣氣。

    不過這才兩晚，他對楚千塵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前的客氣大部分是因為顧玦和云展，而現(xiàn)在，他的恭敬由心而發(fā)。

    醫(yī)道上，不論長幼資歷，只論真本事，誰能救不治之癥，誰就是師！

    前夜，他還覺得秦曜怕是九死一生，可是這才兩個晚上，秦曜就活了。

    雖然他還在發(fā)燒，但是熱度明顯退下了不少，這個體溫暫時不至于致命了。

    苗軍醫(yī)一見楚千塵，就連忙細(xì)細(xì)地說起了秦曜的癥狀，鄭重其事，仿佛在面對他的上官似的。

    秦曜：“……”

    秦曜眉頭動了動，覺得也難怪剛醒時會看錯楚千塵的年紀(jì)，都是這人的態(tài)度誤導(dǎo)的！

    苗軍醫(yī)又把自己寫的脈案給楚千塵看，之后，楚千塵才過來給秦曜探脈，指下的脈動明顯有了生機(jī)。

    不錯。她的唇角在面紗后滿意地翹了翹，再去檢查秦曜的傷腿。

    經(jīng)過一天一夜，傷口的腐肉被那些蛆蟲吃掉了好多，沒有再繼續(xù)腐爛。

    苗軍醫(yī)忙道：“神醫(yī)，按照你的吩咐，在三個時辰前，已經(jīng)換了這一批新的……蟲。”

    小廝在一旁避得遠(yuǎn)遠(yuǎn)地，深吸了好幾口氣。

    到現(xiàn)在，他還沒習(xí)慣秦曜傷口中那些蠕動不已的蛆蟲，都是盡量把目光挪開。

    苗軍醫(yī)也就罷了，他畢竟是跟著王爺在北地戰(zhàn)場幾年，見過的尸體估計比仵作還多，沒一萬也有幾千了，蛆蟲什么的自然不足為懼，可是小神醫(yī)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竟然比苗神醫(yī)還鎮(zhèn)定！

    還有秦世子，眼看著那些蛆蟲在自己的傷口爬，他居然還吃得下白粥！

    一想到那碗白粥，小廝就聯(lián)想到那些白生生的蛆蟲，腸胃又是一陣翻滾，又想嘔吐了。

    這蛆蟲一條兩條也還好，當(dāng)數(shù)百條蟲聚集在一起就讓人覺得惡心了，就跟遇上蛇群一樣惡心……不對，比蛇群還惡心！

    小廝正想去門口透透氣，就聽楚千塵自信地說道：“腿應(yīng)該能保住。”

    一句話令得屋里都靜了一靜。

    小廝下意識地轉(zhuǎn)身朝榻上望去，甚至沒注意到他身后多了一道著竹青道袍的身影。

    還是秦曜第一個看到了門口的顧玦，喜形于色地喊道：“九哥，我的腿能保住了！”

    他自己的傷勢，他當(dāng)然清楚。

    顧玦帶他來京的路上，他覺得自己能保下命就不錯了，從來沒想過他的腿能不能保得住。

    只要能活下來就好，活下來，他還有可為。

    沒想到的是，他的腿還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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