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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深淵大坑的內(nèi)部了，擁有吸力的龍卷與漩渦都消失在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有著人造痕跡的水底廢墟。

    剛才他剛醒來就看到的瑩瑩光亮也正來自于廢墟那邊，海妖和新郎服正站在廢墟中央，一座看著像是半座神廟的地方。

    明明是水底，廟宇前方竟然燃著兩簇巨大而蒼白的火焰，承載火焰的燭臺莊嚴(yán)肅穆，照亮了廟宇的大門。

    不僅如此，在廟宇倒塌的那半邊，還有零星燭臺充當(dāng)了照明。

    這些能在水下燃燒的火，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陰森，僅僅處于火光的籠罩中，就有一股被邪惡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

    礁石料峭，猶如斷壁殘垣，充當(dāng)著洛晏與虞幸的掩護(hù)，他們兩個擠在礁石后方，應(yīng)該是一處死角，既能望見海妖，距離又足夠遠(yuǎn)，不會被火光觸及。

    洛晏仔細(xì)觀察。

    他的胳膊已經(jīng)被接上了，鬼發(fā)也早已斬斷，系統(tǒng)面板上遺留著他神志不清時未曾注意到的提示，不出意外是提醒他因為溺水而死，失去了一條命。

    旁邊的虞幸胸膛起伏，顯然在呼吸，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利用死亡得到了呼吸資格，只是死得比他遲，醒得卻比他快，還替他接了胳膊，拉著他藏到了礁石后面。

    真是可靠。

    洛晏心中感嘆，旋即更加認(rèn)真地觀察廟宇那邊。

    海妖正跪在廟宇之前。

    新郎服懸在海妖身后，像一張大網(wǎng)，將海妖禁錮于此。

    由于他們身處的位置影響，洛晏看不見海妖的臉，但能看到海妖發(fā)著抖的身體，恐怕位于火光照耀中心的海妖，正承載著他們無法理解的污染！

    這是什么儀式嗎？

    洛晏眼神銳利起來，無聲詢問虞幸的打算。

    虞幸伸手，指了指廟宇里面，意思是要等海妖完成這一部分的儀式進(jìn)入廟里。

    深淵底部有照明是意外之喜，盡管照明的代價是污染，但所提供的這些光源，確確實(shí)實(shí)為他們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虞幸看著這江底的遺跡廢墟，在眾多倒塌的建筑中，還有一半接近完整的廟宇簡直是鶴立雞群。

    這不由不讓他想起了最后一枚不動如山咒。

    他猜測最后一枚不動如山咒就在神廟里。

    這片水底廢墟結(jié)構(gòu)混亂，不像是建造在陸地上然后被水淹沒的，反倒像是在某次大水時直接從陸地被沖到水中，許許多多的建筑隨水流淌，在期間被拆的七零八碎，最后落進(jìn)深淵里，成了一堆完全看不出原樣的廢墟。

    只有神廟因為不動如山咒的存在，保存下來了一半。

    “江祟”既然是新誕生的邪祟，或許也會喜歡神廟這種帶有神秘色彩的住所，更何況古時的神廟擁有特殊地位，擁有一座神廟拉人供奉的話，鬼怪甚至可以轉(zhuǎn)為一方邪神。

    這天降的廟宇，恐怕在那之后就變成了江祟的東西，是它的居所，也是它儀式的完成之地。

    嘩啦啦……

    海妖那邊跪完了，在新郎服的裹挾中站了起來。

    水中站不穩(wěn)，她身形飄忽著，有些踉蹌地轉(zhuǎn)過身，與新郎服面對面。

    這一次，虞幸和洛晏可以看見她的半張臉了。

    轎女臉上畫著的精致妝容早已在流水侵蝕中融化大半，妝花了之后，那些黑黑紅紅的色彩逐漸變得可怖。

    妝容之下透出臉色的慘白，廟宇前的森白燭臺更是將她掩映的面無人色。

    來自未知地方的男人笑聲傳來，隱隱約約的，忽大忽小，新郎服被水充盈著，向海妖“彎下腰”。

    它似乎是想要，夫妻對拜？

    海妖脊背僵直，明顯抗拒著拜下去的動作。

    但是她別無選擇。

    咔嚓一聲。

    強(qiáng)大的力度強(qiáng)迫著她的脊骨彎曲，在繃到極致，幾乎要將他的脊椎折斷時，海妖終于肯妥協(xié)，向新郎服相對而拜。

    這一瞬間。

    虞幸依稀聽見了有東西從上方落下來的聲音。

    他敏感地抬頭。

    深淵底部的水流比上面平靜許多，達(dá)到了一種近乎于凝滯的效果，而就在這時，眾多被吸進(jìn)來的腐肉爛骨從上方飄飄灑灑地落下來，最后沉積到廢墟各處的縫隙中。

    一塊血肉，一根骨頭，一張碎布，一枚銅錢。

    所有的東西都在往下落，泱泱灑灑。

    這盛大的場景，讓他想到這個年代人間婚禮時，伴隨著樂器吹打而撒下的金紅紙鉑。

    喜慶的揮灑，熱鬧的祝愿，在水底轉(zhuǎn)換成了血肉的悲鳴。

    “﹠‰替…讍？”

    含糊不清的囈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血肉降落的越多，囈語聲就越雜亂。

    虞幸根本聽不懂它們在說些什么，只能依稀從中抓出幾個熟悉的音節(jié)，可也難以拼湊出意思。

    他只感受到，囈語聲中隱藏著怒火，對這場“婚禮”進(jìn)行著詛咒！

    無邊的怨氣充斥在胸腔當(dāng)中，虞幸腦袋開始發(fā)昏，囈語的范圍比白色陰火的范圍更廣，即使他們躲在礁石之后，也難逃影響！

    洛晏對這類污染很有經(jīng)驗，他伸出兩只手捂住耳朵，并且示意虞幸照做。

    水下難以傳聲，囈語的存在本就不合常理，但是捂住耳朵起碼可以稍稍減弱影響，于是兩人做著同樣的動作，雙眼緊盯著海妖的方向。

    江祟并不在乎祝福，它竟然把怨恨著業(yè)江的溺死者的尸骨拿來當(dāng)成婚禮的裝飾，哪怕溺死者的怨魂在詛咒著它，詛咒著新娘，也沒關(guān)系！

    那些靈魂本來就喪命于此，在江水中不得安息，現(xiàn)在居然還要受此打擾和侮辱，它們?nèi)绾文懿辉埂?

    作為詛咒的承受人，海妖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踉蹌了一下，眼瞳渙散，嘴唇愈發(fā)鮮紅，接近了嫁衣的顏色。

    無數(shù)怨魂的詛咒和森白火光的污染同時在她身上發(fā)生作用，她幾乎要忘記自己是誰。

    腦袋里閃過一個又一個不屬于她記憶的畫面，一些人丑惡的嘴臉深深烙印下來，絕望的哭喊聲也猶如實(shí)質(zhì)。

    污染，侵蝕著她的意志。

    她想永遠(yuǎn)的留在這里，作為新娘，作為祭品，作為獻(xiàn)祭者……作為神明的最后一塊拼圖。

    她眼前的景象扭曲著，白光籠罩下的廢墟一會兒變成了堆砌在一起的白花花的尸山肉骨，一會兒又變成笑容詭異的人群。

    人群拍著手，大聲祝賀著她的婚禮，贊頌著她的貢獻(xiàn)，歌頌著她對神明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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