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么說吧,今年的糧食收上來,假如不用往上面交一粒糧食,那這些糧食才僅僅夠讓社員們吃個八分飽挨到明年。 要是照著之前公社的指標上交公糧,大家就等著一起挨餓吧,照著現在食堂的吃法,興許僅僅足夠渡過前頭幾個月,過了年就該餓肚子了。 老一輩人口口相傳一個故事,聽說新華國剛成立那兩年,這片地就發生過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旱。 四處都是逃荒的災民,一口水喝不上別提莊稼了,全枯死在地頭上,甚至到了后來你前腳春種剛播下種子,后腳過了倆月了還沒見發芽,再刨刨干巴巴的土地,得了,早先播下的種子只剩下殼兒,枯死在地里頭,連發芽的機會都沒。 眼下村民們還沒到這地步,也沒想過這茬兒,就偶爾村里上了年紀的老大爺抽著土煙叨磕的時候回憶過這么一嘴兒。 說話也是往好聽的說,說咱們還有希望,別怕,“咱小時候跟著爹媽逃命的時候那才叫沒活路,沒水沒糧的,地里頭就是一根野草那都是寶貝,摘起來嚼吧嚼吧就能咽進肚子里。” “咱能活下來是命好,多少人死在了這要命的天氣里。” 說這些沒啥意思,就是憶苦思甜,想想更苦的再看看眼下的日子,才覺得日子還有盼頭,他們總會有辦法把日子過下去的。 叫社員們紅了眼睛的還在后頭,本來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凡事往好的方向想,還想過上面會給咱老百姓留一條活路,為咱多想想,想過公社今年是不是會取笑繳公糧,哪怕就是少交一些也行,明年再補齊也行。 可沒有,都沒有,上午公社召集了各大生產隊隊長開會,就是談的這秋收后交公糧的事兒。 秦國樹繃著一張臉,看其他生產隊隊長在那匯報產糧,侃侃而談,一臉風光的樣子。 公社書記笑得合不攏嘴。 秦國樹一顆心沉了下去。 大家都是一塊兒地界上的,難不成老天爺這么偏心讓你地頭上的莊稼長得更好? 偏偏大槐生產隊的不行? 輪到秦國樹的時候,在公社書記和幾個公社干事的目光下,秦國樹開口的時候,嗓子眼里就像灌了鉛兒似的,死活開不了口。 其他生產隊說的產糧比秦國樹預計的要高,甚至比公社給的指標要高,他們能不知道這么做的后果嗎?知道的,但是他們還是做了,跟風是其一,其二就是為了在領導面前不落下面子,別人都大豐收就你貧瘠? 秦國樹想到隊里那些愁苦又充滿希望的臉,想到媳婦肚子里的孩子,又想到剛進老秦家門嫩生生才三歲的侄女,侄女乖巧嘴甜,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問了句大伯,說讓大伯伯要早點下工按時吃飯。 他娘還說了,說囡囡來咱們家前就長得這么好看了,沒道理接到家里就給養瘦了,說要天天泡糊糊給她吃。 秦國樹目光定了定,沒跟風別的生產隊,把實際產量給報了上去。 他這么一說,四下寂靜。 其他生產隊的隊長拿看瘋子的眼神看他,公社書記差點摔壞了手里的水杯。 會議結束后,公社書記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秦同志啊,現在哪里都困難,你得帶著底下的社員克服一切困難,為咱們國家的發展出一份力。” “南邊最近還有些動靜,那邊等著糧食呢,咱們得支援。” “這樣,你不用比照著其他生產隊來,還是按之前給的指標交公糧。” 說完就帶著幾個干事回了辦公室。 其他開會的生產隊隊長才敢湊過來,不可思議道:“老秦啊,你瘋了吧?” “現在大家伙兒都是這么報的,你一個人報這么低,等下個月還要評秋收先進生產隊,先進隊長,你全沒戲了,說不定還得挨批,這還不止,年底考評的時候,你就不怕得罪了上頭?小心這隊長職位都給你擼了。” 秦國樹沒理,他跟著跑去了公社書記辦公室,厚著臉皮把社員們的訴求說了一遍,“咱們愿意多下點苦功夫,來年收成好些就補上欠的公糧。” 沒用,秦國樹挨了一頓批,讓領導身邊的小秘書半軟半硬請了出來。 隊長垂頭喪氣回了隊里,社員們心里咯噔了一下,都知道隊長今兒一早就是為了公糧的事去開會的,都在等著看能不能有好消息。 結果出來了,好消息是沒有,該交還是得交,勒緊褲腰帶子都得交,當場就有好些個苦過來的老大爺老太太捂著臉哭,交完糧食他們還有啥能吃的啊? 音音被奶奶抱著站在人群中,看著大伯伯黑黑的臉,緊皺著眉頭站在最前面,好些個大人都哭了。 她歪著頭不解問,“奶,他們為什么哭?” 陳秋花嘆了口氣,摸摸孫女小腦袋,“他們呀,都要餓肚子嘍。” “乖囡囡別擔心,奶還是每天給你泡糊糊吃。” 音音笑了笑,乖巧沒再問,她看出奶奶也心情不好了。 說真的,每天早上一小碗米糊糊對團子來說還真吃膩了,哪怕她以前日子過得再不好,也是吃過好東西的,隔壁的阿姨奶奶總會三天兩頭給她塞東西吃,有時候是熬的雞湯骨頭湯,有時候是家里做的肉菜,尋常的青菜什么的,也拿不出手糊弄一個小孩子,就拿這些能補點油水的給孩子吃。 再苦,團子還是吃米飯白面條長大的,好吃的肉肉也吃過,那些小區里小賣部買的幾毛幾塊的小零食也吃過。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