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直到桎梏被解開后落到腳邊,萬脩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誰敢相信,今天才押送囚犯上路的督郵,不但放了自己,還提出要一起逃亡?二人也不熟啊。 看著站在一旁的第五倫,萬脩下意識地覺得:“一定是伯魚說服了馬督郵!” 他心中大為感動,喃喃道:“二君,萬脩何德何能……” 正麻利牽馬準(zhǔn)備跑路的馬援卻斥他道:“休得多言,快來備馬。” 萬脩應(yīng)諾,也不矯情了,他為了還多年前欠原涉的恩情,自愿頂罪赴死,可正如第五倫勸他的那句話:“你死尚且不怕,何況是生?” 馬援裝好鞍韉,回頭看向第五倫:“伯魚,當(dāng)真不與吾等同去?” 拋下好不容易才統(tǒng)合到一塊的宗族,放棄所有在手的底牌,憑著一腔熱血義氣,和二人一起流亡重新開始?這是第五倫未曾設(shè)想過的道路。 見他默然不言,馬援笑道:“莫非是舍不得郎官之職?” 第五倫搖頭:“文淵能將督郵通印扔到酒盞中,我便能將這銅印黃綬棄之于廁溷,怎會可惜?只是……” 萬脩覺察到氣氛不對,連忙道:“馬督郵,莫要為難第五郎君,他與吾等不同,家有年邁大父。” “大父在,不遠(yuǎn)游么?” 馬援頷首,覺得在意料之中,也不再勸第五倫,不料第五倫卻反問道:“文淵逃亡后,有何打算?” 既然第五倫不同行,馬援便留了心眼,也不說去何處、投奔誰,只笑道:“還能做什么,隱姓更名,蟄伏于邊塞山林,等待朝廷大赦。” 殺人放火受招安?第五倫和萬脩面面相覷,等大赦,這靠譜么。 馬援自信道:“天下不安,早則三載,遲則五年,一旦亂起,朝廷窮于應(yīng)付,肯定會對豪杰有赦免。屆時吾等便能脫罪,那之后的事,到時候再說!” 還以為馬援有長遠(yuǎn)計(jì)劃,沒想到這老哥也是一拍腦門做事。 第五倫笑道:“看來我先前誤會文淵了。” 馬援皺眉:“伯魚何意?” 第五倫道:“我曾聽揚(yáng)子云說前朝往事,秦末之際,漢高帝劉邦身為亭長,押送徭役去咸陽,結(jié)果中途逃走許多人。按照秦律,劉邦已犯下大罪,他索性把所有徭役都放了,與彼輩一同躲藏在山澤中做盜賊。直到秦始皇帝駕崩,陳勝吳廣共舉大事反抗暴秦,劉邦這才帶人響應(yīng)。” 他說道:“文淵以督郵身份釋放君游而一同流亡,與此事頗類,我還以為,你亦有漢高之志!” “漢高……高祖?伯魚看我像么?” 馬援頓時樂了,他是對朝政不滿,平日里言語多少有所抨擊,但確實(shí)沒到蓄謀造反的程度,今日流亡也是臨時起意。 “我也不全是出于公義,眼看十年來朝政墮壞,豺狼當(dāng)?shù)溃煜卤貋y。大樹傾倒時,離得越遠(yuǎn)的人越安全,正如春秋所書,申生在內(nèi)而亡,重耳、夷吾在外而安,出去幾年倒也不錯。” 茂陵馬氏與新莽捆綁太深,若能有個游離在外的人,反而是件好事,這也是馬援不肯做郎官的原因。 若換了兩個月前,什么申生、夷吾,第五倫多半聽不懂,好在他這段時日在郎署學(xué)了春秋決獄。而揚(yáng)雄更是塊寶,雖不通訓(xùn)詁,卻博學(xué)廣聞,不記牢歷史怎么在作賦時用典? 第五倫便跟著揚(yáng)雄學(xué)了點(diǎn),他沒把春秋奉為經(jīng)術(shù)圣典,只當(dāng)惡補(bǔ)歷史知識了。 馬援剛說的這個典故,第五倫是知道的,遂道:“重耳、夷吾也不能一生流亡在外,他們之所以能重歸故國,還是因?yàn)槌杏欣锟税。 ? 春秋時晉國驪姬之亂,被一直隱忍蟄伏的大臣里克所平定,又邀請重耳、夷吾回國。 第五倫朝馬援、萬脩拱手:“我說句大話吧,二位在野,我則在朝,窮則自保,達(dá)則兼濟(jì),比一直流亡等待大赦,起碼多了條退路。” 先提劉邦,又自比里克這弒君之人,話里一個反字都沒有,但第五倫心中潛藏的反意已昭然若揭。 萬脩聽得目瞪口呆,哪怕是原涉大俠,坐擁賓客數(shù)百,也不敢這么想吧。 馬援亦然,方才還腹誹第五倫顧慮太多,不像個干大事的人。豈料這孺子深思熟慮,竟是憋著顆反心想搞個大新聞。這一對比,倒顯得自己像個什么計(jì)劃都沒有的沖動莽夫,心中那點(diǎn)輕視之意盡去。 誠然,他若真需要“里克”,還在做二千石的兩位兄長,可不比第五倫這小郎官強(qiáng)得多? 但光是這份膽大到嚇人的心志,便足以讓馬援對第五倫另眼相看,欣然笑道:“善,狡兔三窟,從此之后,伯魚便是吾等的內(nèi)援!”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