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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漢兵趕下河喂魚！”

    ……

    鄧禹從小就是圣童，追隨劉秀后多了對兵略的興趣，他能站在劉秀面前，將天下戰(zhàn)爭形勢分析得頭頭是道，清晰地點明漢魏爭雄的關(guān)鍵點。

    他也能將最經(jīng)典的《吳孫子》一字不差背出來，對古代的戰(zhàn)例軍爭爛熟于心。

    然而，那些兵書卻從來沒教過他，在上萬大軍轟然崩潰時，要如何才能挽回敗局？

    潰敗并非一瞬間發(fā)生，而是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某個貪生怕死，心存僥幸的曲長的逃跑，導致右翼的崩塌，在漢軍沖過來時，已經(jīng)缺員大半的右翼幾乎沒做出像樣的抵抗，就徹底敗了。

    接下來是中軍和左軍，他們被猛然沖擊的魏軍前鋒切斷，分割開來，只能各自為戰(zhàn)。

    這下，漢軍當真陷入絕境，鄧禹麾下的中軍還有不少戰(zhàn)斗力，仍在“報效君王”“大漢萬歲”的呼聲中勉勵反擊。

    但最讓鄧禹驚恐的是，對面的岑彭，竟能在漢軍出現(xiàn)每個破綻時，就立刻下達命令，盡管魏軍的執(zhí)行也并不盡善盡美，但足以處處搶得先機，讓鄧禹試圖組織的反擊、突圍都落敗下來。

    戰(zhàn)至晡時，左軍已經(jīng)徹底淹沒在魏卒的浪潮中，而中軍也損失慘重，剩下兩千余人往南慢慢退至洶涌的漢水邊，站在泥濘的灘涂上，幾乎人人帶傷，他們再無機會了。

    而隨著招降之聲響起，外圍陸續(xù)有漢兵跟著曲長、屯長放下兵器，選擇做俘虜，或許，這也是軍吏們回到南陽老家的方式吧？

    仿佛是奇跡，鄧禹在這箭矢亂飛的戰(zhàn)場上，居然依舊毫發(fā)無損，被一群鄧氏親兵護著，退到了灘涂邊，他現(xiàn)在頗為無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漢軍一點點潰敗。

    事到如今，鄧禹也只能仰天而嘆。

    “鄧禹何其可笑，效顰韓信背水不成，反似垓下圍，看來此地，就是我的烏江亭了！只對不住上萬被我連累的士卒，也愧對陛下厚遇！”

    言罷，鄧禹拔出佩劍，竟欲自刎以謝君王，被身邊親兵攔住，正好有人找到了一節(jié)上游沖下來的浮木，只拽著鄧禹騎上去，趕在魏軍殺到岸邊時，推著浮木進入漢水。

    “放開，我慘敗于此，有何面目再見陛下，再遇江東父老？”

    鄧禹幾度試圖入水自殺，都被親衛(wèi)制止，死死按住他。

    岸上的漢軍已經(jīng)悉數(shù)放下兵器，跪地投降，而不愿降者，則投身于渾濁洶涌的漢水中，或抱著浮木，或奮力游泳，他們有人被沉重的甲胄帶到水底，或背后中了魏軍的箭矢，一點點沉沒。

    更有游到一半沒了氣力的人，試圖來攀鄧禹所在的浮木，都被他的親衛(wèi)一一拒絕，有人硬將手扶到了鄧禹面前，不等鄧司徒說話，他的親衛(wèi)就一劍下去，斬斷了那人的手！

    斷指飛起，又落入水中，也不知便宜了哪條魚鱉，而鮮血濺在鄧禹臉上，他瞪大了眼睛，腦海中一下子想起了這個詞：

    “舟中指可掬。”

    但一時間卻忘了出自左傳的哪一年，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的，經(jīng)此一役，鄧禹腦子已經(jīng)輸麻了。

    等他們順著水流倉皇逃到漢水東岸時，回過頭，遠方已再無一面炎旗，更無半個還站立的漢兵了，反倒是江上浮尸不斷，一片慘相。

    而親衛(wèi)長收攏跟著逃過來，在附近漢兵，只剩下二十四人。

    加上鄧禹，一共二十五。

    鄧禹連佩劍也丟失了，風雅的少年將軍，如今狼狽不堪，跪在江邊泥沼之中，只愣愣地看著自己一手葬送上萬大軍的地方，他眼睛通紅，臉上發(fā)麻，嘴唇顫抖，說不出半句話。

    作為漢朝三公之一的大司徒，一路扶搖直上的鄧禹，也在他二十五歲這一年，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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