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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

    元嘉十五年十月，濟(jì)南城冬天的第一場雪，便在這個(gè)看似尋常的午后，飄然而至。

    裴恕定定地看著案上的圖紙，那張仿佛總帶著三分怒意、三分嬉笑的臉上，驀地，衍變出了一抹極其強(qiáng)烈的痛楚。

    在這個(gè)瞬間，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那些他拼命想要遺忘、卻又深鐫于腦海的舊事，飛快地涌了上來，將他淹沒。

    他扶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脊背挺得筆直，如同被陳瀅的話擊中，又像是已經(jīng)瞧得癡了。

    良久后，裴恕方才萬分艱難地自那圖紙上收回視線，看向了安靜地坐在對面的少女。

    “三姑娘……三爺，想要做的大事，就是……這個(gè)？”他的聲音干澀而嘶啞，喉頭有若火炙般地疼痛。

    陳瀅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不瞞小侯爺說，我建立女校與庇護(hù)所的目的，就是想要給那些女子一條活路，不叫她們輕易地拿生命為無聊的名聲獻(xiàn)祭。”她的聲音變得大了一些，又像是因了這房間的寂靜而顯得響亮：

    “我想讓這世上的人，不再將女子視作物件、視作可有可無的附庸。我更想讓這世上的女子從此后能夠直起腰桿兒，不再僅僅依附于男子過活，而是能夠憑借自己的雙足，站立在這片土地上?！?

    這段話她說得很急，那種突如其來想要大聲訴說的感覺，在這一刻擁堵在她的心頭，讓她的每個(gè)細(xì)胞都在震顫著，兩耳間甚至還響起了輕微的嗡鳴。

    “這些話小侯爺或許覺得刺耳，可我就是覺得，這世界對女子……委實(shí)太過苛責(zé)了些?！备嗟脑捳Z正在沖出她的喉嚨，不受控制地傾瀉在這安靜的房間里：

    “這人世對女子之苛刻，苛刻到將她們的一舉一動都牢牢地束縛；苛刻到讓她們的一生只能困居于那不足百步的后院兒，想要邁出去一步都格外艱難；苛刻到只消輕易一個(gè)最微不足道的理由，就可以讓一條鮮活的生命消失。”

    陳瀅劇烈地喘息了一下，肺腑間那種堵塞的感覺仍舊讓她有些難受，她覺出了一種沒來由的窒息感，忍不住停下聲音，用力地做著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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