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洪澤湖,高家堰。 太子陪同康熙巡視渠工。一圈看下來,已是半天時間,康熙也覺得有些累了,走進地方官員在水壩上搭起的涼棚,稍事休息。 一個太監悄悄湊到太子身邊,低聲稟告了幾句。 “什么?”太子大驚,顧不得失手潑到身上的茶水:“到底怎么回事?是失足落水,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出了什么事?”康熙嚴厲地看著太子,很失望他這么沉不住氣。 太子慌忙起身,跪倒在地:“回稟皇阿瑪,楚言掉進洪澤湖,沒了蹤影。” 康熙一愣,緊緊地盯著那個太監:“說清楚,怎么回事?” 那太監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戰戰兢兢地答道:“回皇上,回太子爺,佟姑娘是被,被人推,推下水的。才撲騰了一下,就沉底不見了。” “誰干的?可是你親眼所見?”太子氣急敗壞。 太監惶恐地看了看康熙:“是兩位小主子。她們先打了佟姑娘兩個巴掌,然后把她推進水里。不但奴才,好幾個人都看見了。” “既然看見了,為何不馬上施救?” “奴才不會水。奴才們高聲喚人,好半天水軍那邊才來了幾位。他們下去找了一圈,都說沒看見佟姑娘。” 康熙和太子巡視高家堰,水性好身手好的侍衛差不多都跟了過來。幾條大船在洪澤湖上一字排開,地方派來護駕的幾艘水軍艦艇在湖上巡查,零星幾位隨行侍衛加上當地兵勇在岸上結起兩層防線。十三阿哥被派到地方上辦件差事。和嬪正在岸上臨時行宮內等候御駕。留在船上的不過是一些太監宮女,就是太子的幾位姬妾分位也是極低。留下的侍衛們難得可以放松一下。 楚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輕易挑起那兩個女人的殺心,以她的水性,入了水還不就是一尾魚?湖面寬廣,湖岸線很長,不比運河水道狹窄易于追蹤搜尋。偏偏在這里,偏偏在這時,那丫頭分明是早有預謀! 終日打雁,到頭來倒被雁啄了眼去。他防著那丫頭起這個心思,也防了好一陣子,看她近來消沉許多,整日悶悶不樂,以為她已經死心認命,私心里還有幾分心疼惋惜。誰想還是小看了她! 她這一逃不打緊,臨了,還要把個屎盆子扣在太子頭上,讓他去善后。他只能尋她,不能抓她,對佟家只能安撫,不能有半分責怪。這些都還罷了,他那些個兒子——康熙頭疼起來。 再看看眼前自己親自養育的太子,又忍不住嘆氣。堂堂一國儲君,連個小丫頭片子也斗不過,怎么能放心把這么大的江山交給他?自己專橫暴虐不算,連手下的奴才都給慣得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楚言要遠嫁,也是要以公主的身份遠嫁,豈是這幫奴才動得的? 康熙沉思了一陣子,目光嚴厲地落到太子身上,冷哼道:“既是你那里出的事,你自去處置。給朕仔細地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康熙老半天不發話,太子驚出一身冷汗,聽見這幾句,如蒙大赦,慌忙領命而去。 擺擺手,把跟隨的官員都打發出去,康熙嘆了口氣,笑得有點苦澀:“佟丫頭,佟丫頭,哎——還好不是在送嫁的路上跑了。” 李德全走到身邊,低聲問:“十三爺那邊,可要先瞞著?” 康熙搖搖頭:“如何瞞得住?也好,胤祥那孩子也該經些事兒了。” “若是找不到佟姑娘?” “真的找不到,就讓她去吧。” 楚言入水之后,立刻下潛,幾次躲在船下換氣。那幾個水軍下水找人時,她已經游出了船隊的范圍。擔心上岸后被捉住,她靠著湖岸又游了一大段,直到游不動了,才找了一個僻靜的所在上岸。 略略收拾一番,她往最近的村子走去。腳上的綾鞋,平時覺得輕便,這時對腳起不到保護作用,她不得不小心地繞過有刺的植物和尖銳的石頭。 一座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外,門口坐著兩個婦人,看樣子像是一對婆媳。 楚言走上前,賠笑招呼:“大娘,大嫂,可否行個方便,賣給我兩件干凈衣裳一雙鞋和一些食物?”一邊說著,從耳朵上褪下一個小巧的金耳環遞過去。 那對婆媳明顯地懵了,好半天,那媳婦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耳環,眼中露出喜悅,上下打量著楚言一身華服:“真的是金子?我們家可沒有綢緞的衣服給你。” “我渾身都濕了,只想換上一身干爽衣服。”她與早燕羅衾約好,回程在洪澤湖脫身,在淮陰集合,只要到淮陰城見到他們,她的逃亡大業就基本上算成功了。都沿著這個湖,這里到淮陰應該不遠。 那媳婦把金耳環交給婆婆,等婆婆點頭,忙請楚言進屋:“你等一等,我去給你拿衣服。” 老婆婆也跟了進來,點起爐灶,開始燒水:“初夏,水還涼著呢,姑娘喝碗姜湯暖暖身子。” 楚言連忙道謝,在灶邊坐下烤火,一邊與婆婆說話,打聽這里到淮陰的路程。 “淮陰我沒去過,不清楚。我們這個村子距洪澤縣城約摸有三四十里。” 三十里是十五公里,順利的話一天可以走到。洪澤縣到淮陰有官道,搭車應該很容易。唯一的問題是,會不會有人在找她? 那媳婦取來一身粗布衣服,打了幾個補丁,不過還算干凈。楚言避過二人,除了早燕和秀娥為她特制的胸衣,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下來,換上那身粗布衣服。粗布摩擦著肌膚,不大舒服。那雙布鞋倒還不錯。 楚言把頭發散開,自然晾干,坐下與那婆媳聊天。 她們很奇怪她的突然出現。楚言半真半假地說自己是個官宦人家的丫環,與主人家坐船經過洪澤湖,失足落水,糊里糊涂地漂到這邊上了岸。記得主人家有個親戚在淮陰城里做生意,預備往那邊尋過去。 打聽到這家里平日只有這婆媳二人,楚言把另一邊耳環也取了下來:“天色不早,想在你們家住上一宿,明日再往淮陰尋訪主人。” 這家本來窮,婆媳倆平白得了一對金耳環,哪有不愿之理? 楚言打來水,將自己換下的衣服搓洗干凈,搭起來晾干。婆媳倆不時伸手摸摸那光滑柔軟的絲緞,嘖嘖稱羨。楚言原本對這些不在意,就是送給她們也無妨,可是這些料子都是江南織造貢進宮里的,碰上個識貨的,不但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藏,弄不好也連累了她們。 晚飯,一人一碗稀粥半根玉米棒子,桌上擺著一小碟曬干的小魚和一碗熬得糊糊的說不出名字的蔬菜。楚言切實地意識到,她已經離開宮廷,走進了這個時代窮人的生活。 她原來印象中,這一帶是魚米之鄉,生活應該是比較富裕的,沒想到還是半饑半飽。談話中得知,這戶人家姓劉,大約十年前一場暴雨把他們家那點土地房屋沉到了洪澤湖中。一家人遷到此地居住,如今老婆婆的丈夫已經故世,大兒子學了點木匠手藝,師傅師兄弟幾個幫人蓋房子打家具,掙點辛苦錢,小兒子沒有什么手藝,只好四處打點零工,生活得清苦。 夜里,楚言在簡陋的床上躺下,又是興奮又有些緊張。她終于自由了。可一切都是有代價的,至少在一段時間內,她必須過苦日子。做慣了大小姐,一時還真不適應。那個人,那些人,也許一生都無法再見。 這家是外來戶,婆媳二人住在村外,平時幾乎不和什么人來往,楚言覺得安全,索性又住了兩天。 康熙的日程安排得很緊,回到京城后不久,就該去塞外,不可能為了她耽擱。他這時還很護著太子,為了太子的顏面也不能大張旗鼓地捉拿她。只要康熙和太子啟程回京,找她的事就不了了之,她就自由了。 第三天,老婆婆的大兒子回來。楚言打聽到皇上已經起程回京,決定明日就出發去淮陰。那大兒子是個老實爽快的手藝人,見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立刻答應明日去三里外市鎮上師傅家時帶上她,順便幫她找輛車。 楚言心中大定,去屋后的菜地里幫忙間苗拔草,曬了個滿臉通紅也不在乎。勞動人民整天風吹日曬,白不了。太白了,倒顯得扎眼。 太陽西垂,楚言坐在田埂上,吹著清風,心情舒暢,無聊中摸出懷中那塊玉佩把玩,有些后悔把這東西帶出來了。康熙正當盛年,要等它派上用場,還有十幾二十年,眼下也就是個雞肋,雖然不占地方,沉甸甸的,也怪累人。 既然帶出來了,就做個紀念吧,實在不行的時候還能救救急。楚言輕輕一笑,把玉佩放回懷里,開始設想找到羅衾早燕以后可以做什么,完全沒有發現一旁的大樹后藏著一雙驚艷猥褻的眼睛。 那是這家的二兒子。他相貌生得不錯,嘴巴甜,總能哄得母親眉開眼笑,比木訥老實的老大招人疼。母親的溺愛毀了他,好吃懶做,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只能仗著一張臉一張嘴,玩些花巧,騙騙女人,撈些甜頭,前幾年鬧出幾件事兒,在這十里八鄉已是聲名狼藉,沒有人肯把女兒嫁給他。他哥哥手藝雖然平平,老實肯干,掙的錢原夠一家子過上好一點的日子,奈何時不時要為老二還些酒債賭債,日子就不寬裕了。 老二原是聽說他哥哥剛得了一筆工錢,數目不小,跑回來準備分上幾個,聽他母親說家里來了個大戶人家丫頭,起了色心,一見之下,簡直失了魂,心里就象有十幾只貓在抓。這身細皮嫩肉,若能摟在懷中——那眉眼那身段,弄得好以后就是他的搖錢樹! 楚言正在凝神思考,冷不丁被人從身后抱住,一張臭嘴靠過來,心肝肉兒的亂叫,懵了一下,總算在那只令人惡心的手滑進懷中前反應過來,狠狠掙扎,那點防身術果然派上了用場。 老二沒有防備,吃了大虧,流著鼻血,抱著肚子,捂著下身亂叫。他那一摸正好摸到玉佩,先前聽說她出手就是一對金耳環,就料著她身上還有值錢東西。掙扎中,那塊玉佩掉了出來。老二眼睛一亮,顧不得身上的傷,伸手死死抓住。 楚言那里吃過這種虧?從小到大,比學習比頭腦比才干比能力,她們這些女孩都不輸男孩,可是體力和性別卻決定了她們很多時候還是弱者。所以,楚言一向最恨的就是這種人這種事。當下又驚又怒,拳打腳踢,還不解決問題,看到腳邊有塊石頭,抓起來就往老二的腦袋上敲。 老二吃痛松手。那一家人聽見響動跑過來,就見老二頭破血流,楚言夜叉一般舉著一塊沾了血的石頭。老大夫妻約摸猜到幾分,只是叫苦,不知該如何了局。那婆婆卻不管,只道她兒子吃了虧,口里不干不凈地罵著。 聽說這人渣是老婆婆的二兒子,楚言暗暗叫苦,這地方再不安全。將石頭一拋,轉身就跑。 老二還不死心,一把推開老母,哼哼唧唧地在后面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