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書院有人早早擺了兩張桌椅,放了筆墨紙硯。桌角還擺了一瓷碗的清水,水面飄著一朵小小的、閉在一起的睡蓮。 如果有靈根,睡蓮就會開放,并根據靈根的情況呈現出不同的顏色。 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靈根。 隊伍移動得不慢。有人失望想嚷嚷,卻見旁邊有兵差值守,只能憋著氣走了。 “……沒有靈根,下一個。” 一道高瘦的身影走到桌前,手搭上了睡蓮邊。 清風徐來,蓮花微顫,緩緩開放。 見狀,有些懶洋洋的登記者也精神一振,興致勃勃地抬頭看了一眼來人。 年輕人面黃、牙白、面容普通,但笑容卻很淳樸和善,不覺得討厭。登記者暗中品評一番,又看睡蓮:紅綠金藍四種顏色的花瓣疊在一起。 “火木金水四靈根,純凈度約有七成。”登記者笑了,“很不錯啊。你叫什么?哦……許云留,交州固章郡河口縣溝頭村人。” 他看了看路引,將信息寫在登記簿上。 后頭排隊的人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四靈根很不錯?年輕人面上露出一絲意外,但立即興高采烈起來:“太好哩!謝謝郎君哩!郎君,讀蒼梧書院是不是不要錢哩?” 哦,外地人。登記者了然,又笑笑:“不收錢,只有些書本費,一年約二十兩銀。” “好哩!”年輕人笑瞇瞇,“那什么時候入學哩?” 旁邊有人上前兩步,也笑道:“許小郎,且隨我來。今日便是入學之日,平時住宿,每六日一休沐,可自由安排。” 年輕人呆住:“今日?可是我還沒和家人說一聲,行李也都還在……” “一應通知,書院都會負責,許小郎留下地址即可。” 人笑得很客氣,卻很干脆地把年輕人拉走了。 謝蘊昭被人拉著踏進書院門,舉頭便是梧桐綠蔭。她回頭再看門外陽光燦燦,竟恍惚了一下。 “郎君,你們這么著急,是不是人販子哩?” 引路人差點腳下一滑摔倒,汗顏道:“許小郎想多了……書院今年第一次招收有靈根者,算上許小郎也才三十人。見才心喜,勿怪勿怪。” 謝蘊昭無可無不可,跟著他走了。 蒼梧書院是平京里久負盛名的書院,人才云集,也沒有太多地方挪給來修仙的學子。幸好書院邊上是一處世家別院,面積不大,但翠色滿園、清幽雅致,上頭就干脆把這里劃給他們,充作新學子的宿舍和課堂。 謝蘊昭被帶到一處小院。院子真的很小,只有一間房。 “這就是許小郎今后的住處。” “我一人住?” “正是。” 謝蘊昭對他們刮目相看:“好闊綽哩!” 對方隱有自豪,笑道:“蒼梧書院向來最為學子考慮。” 接著,他又細細交待了一番“蒼梧生活手冊”,讓謝蘊昭先熟悉今天生活,再說三日后正式開學,要有什么準備。直到有人叫他,他才邁步離開,臨走前卻還叮囑謝蘊昭有需要一定要說,不需要委屈自己。 謝蘊昭站在院子里看那幾人結伴遠去。 “討厭不起來的人。” 她用手扇扇風,眼睛往四周一瞟,盯緊了一面圍墻。 對面有人。她現在不敢外放神識,但基礎的五感還在,能夠辨認出對面有人的呼吸聲。 應該也是有靈根被招收進來的學子? 不如趁此機會打聽一圈情況。 謝蘊昭沒找著門,也懶得找,原地揉了揉手腕、腳踝,附身沖出,三兩下就攀上了墻,轉眼人已坐在墻頭。 啪—— 棋子落下的聲音。 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梨樹。 梨花已經謝盡,油綠葉片綴滿枝頭。樹蔭下有一張棋盤,有一人坐在棋盤前,閑閑落下一子。 謝蘊昭心中一跳。 她坐在墻頭,雙手不覺扣緊瓦片,凝神看去—— 自娛自樂的弈棋者身穿不新不舊的霧灰色大袖長袍,端正地坐在棋盤前。 一根白玉簪綰起他的長發,玉簪質地普通,除此之外別無裝飾。 一根白綢布帶蒙住他的眼睛,垂落的兩端混在披散的黑發中。 微風拂過,將蒙眼的綢帶和長發都吹得起伏不定。他抬起頭,準確無誤地“看”向謝蘊昭的方向。 雖然被蒙住了眼睛,但也能看出,那張臉十分平凡。 他身周的氣息也十分平凡,呼吸重而亂,根本連武技也沒有。 一個容貌平平的凡人而已。 不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謝九郎。 謝九郎也不是盲人。 謝蘊昭試探著揮揮手,沒說話。對方只“盯”著這邊,微微側了側頭,沒有任何反應。 “誰?”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算不上好聽。 謝蘊昭松了口氣。 明知對方看不見,她還是掛上滿臉笑容,招呼說:“你好啊鄰居,我是今天新來的人,長日漫漫太無聊,不然我們來聊聊天哩?” 對方不為所動,冷冷問:“你是誰?” “我叫許云留哩。” 謝蘊昭跳下圍墻,拍拍手,很自來熟地走過去,往人家對面一坐,笑道:“你叫什么哩?” 盲眼的弈棋者沒有說話,又落一子。 啪。 “郎君你看不見怎么下棋哩?” 啪。 “你也是有靈根來修仙的,對不對哩?” 對方微微抬頭,面無表情:“你很煩。” “話不能這么說,我主要是無聊,想找人聊天哩。要么郎君你來和我聊天,要么你指點一下,介紹別人跟我聊天,我就不煩你了哩。” 謝蘊昭笑瞇瞇。開玩笑,抓到個活人,不套出幾句話怎么行? “你一個人下棋不覺得寂寞嘛,人生都寂寞如雪了干嘛還下棋哩,生命在于運動所以先從聊天開始……” 青年面朝她,一動不動。 “所以哩……” “王離。” “……嗯?” “我的名字。”青年平靜地說,“我說完了,你能走了嗎?”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