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佛心被囚禁在地底這件事…… 對生活在平京中的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暫時還來不及關心。 此時籠罩在平京上空的陰云,在于殺害王留的兇手遲遲沒有找到。 上京區的屋宅中,大人物們輾轉反側、食不甘味:誰家沒有幾件腌臜事?今日死的是王留,明日死的又是誰? 無數雙眼睛集中在帶頭搜查的王玄身上。 而王玄帶著人將平京翻了個底朝天,最終仍一無所獲。 這不免令大人物們更感疑慮。自古聰明人想得就多,想得越多,疑惑就越多。他們不免就會反復考慮:為什么王玄找不到兇手呢? 如果真是如他所言,兇手遠遁城外,那他為什么還堅持在城里搜查? 而且,不是說平京大陣十分厲害,怎么能讓外來修士來去自如? 如果來去自如,是不是說明要么有內鬼,要么大陣根本就沒有謝九說的那么厲害? 疑慮就像旋渦,產生出無形的激蕩。 與外人所想當然的不一樣:謝九并未讓所有人無條件信服。 事實上,“無條件信服”本身就是一個虛假的描述;歷史上從未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任何信服都有條件。世家們相信謝家、相信謝九,是因為他們展示出了足夠的能力,可以抗衡修士,甚至能讓世家的子弟隨意修仙。 就像謝家家主說的那樣——他們相信謝九能帶給世家更多的利益。 但最近幾年,這份信任已經有了動搖。 契機就在于平京大陣的修復和運營。 平京大陣很厲害,而越厲害的大陣所需要耗費的靈石就越多。 世家庫房中積攢多年的靈石,一年前被謝九一聲令下拿了十萬出去,以供大陣運轉。至今,十萬靈石已經燒了大半。要不是因為謝家還帶來了足夠豐厚的回報,諸位老成謀國的大人物早就不干了。 即便如此,大陣也跟個無底洞一樣,仍在貪婪地盯著上京區的荷包。 有陰謀論者甚至懷疑,王留身死這件事會不會是謝九自編自導,目的在于掠奪王六老爺的家底? 帶著這樣的疑慮,再來看王留死亡這件事,人們難免生出更多遐想: 眾所周知,王玄是外室所生,向來與王留不和。聽聞王六夫人哭壞了眼睛,成天痛斥王玄不夠盡心。 而王玄又是謝九的人。傳聞謝九拒絕占卜兇手的身份,連謝家家主出面都不能讓他動搖。 這自編自導的嫌疑——果然更嚴重了。 世家們對謝九積蓄的不滿,悄無聲息地釋放著。 上東京里,皇城邊上的沈家后院,大人物之一的沈老太爺手捧香茗,悠哉出神,半晌問一聲:“佛心回來了嗎?” 旁人回:“未曾接到小國師的消息。” 當今皇后出自沈氏,正是沈佛心的親姊。皇后溫柔善良,雖未有多少相處時日,卻很掛念、心疼遠在西北修行的弟弟,因而說動皇帝,封沈佛心為“國師”。又因沈佛心的爺爺、現在坐在這里的這位老太爺也有“國師”稱號,更能時刻得見天顏,眾人便稱沈佛心為“小國師”,多少帶了幾分奉承的意味。 沈老太爺精通佛法、易理,又與龍象寺高僧交好,是以他雖然只是凡人,卻能一輩子坐穩國師的位子。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過那孩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 沈老太爺皺了皺老壽星般的白色長眉,有些不滿,又自己慢悠悠地捋著自己的胡子,將些許不滿平息下來。 又問:“王玄那頭,找到那什么賊人了嗎?” 旁人道:“尚未聽說。” 沈老太爺呵呵幾聲:“平京大陣么……說得厲害。真到了關鍵的時候,就出問題了。所以我才說,年輕人血氣旺盛、敢想敢干是好事,可若太一意孤行,做事就要出紕漏。瞧,謝家的小九不就將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嘿,也不知道他們丟失的蝴蝶玉簡找回來了,還是沒找回來?” 部曲唯唯應是,又覷著這位沈家真正掌權者的神色,大著膽子問:“老太爺,可……聽說那蝴蝶玉簡上,不止記載了謝家的事,連旁的世家也……” “怕什么?”沈老太爺優哉游哉地說,“且不說謝家首當其沖,就說那玉簡真落到旁人手中了……又能如何?” 部曲一怔:“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了,那……” 那世家積累的名聲怎么辦?沒了名聲,拿什么去約束人心,又怎么和皇帝交待? “你們啊,就是太年輕了。”沈老太爺面色紅潤,帶著居高臨下的自滿和些許得色,“便是被旁人得到了、廣而告之,只消不認,再將早已備好的替罪羊推出去……誰還能真的審判我們?世家千年,千年世家,這點風浪都經不得,叫什么千年什么世家?” “誰能審判我們?陛下?陛下要倚仗世家治世,何況當今性子柔軟,不會計較。” “還是修士?他們自己也不見得干凈。何況他們講究遠離凡俗,看著舉手投足便能毀天滅地,實則受天地眾生制約,不敢貿然出手,生怕污染了那顆珍貴的道心。” “或者……是我們自己要追究?都沒有,因為這平京城中的每一家,都在近百年中上了同一輛戰車,在這事上根本撕扯不開!” “法不責眾!任何事,只要參與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天然的道理。你走在路上被人打劫,可以叫官府審理,或者回來叫我給你做主。可若就是官府搶了你呢?若就是我搶了你呢?” 部曲聽得有些暈眩,心中又生出極深的敬畏。這是對權勢的敬畏,也是對一個凡人敢隨意指點云上仙人的氣勢的敬畏。 他恭恭敬敬地說:“老太爺說笑了,仆這點身家如何能入老太爺的眼?” “比喻罷了。”沈老太爺不在意地笑了笑,“沒有后果的罪行便不叫罪行,你且記住了。” 部曲多多奉承,不小心就多了一句嘴:“……若小國師在京中,想來比那謝九做得更好。” 沈老太爺沉吟片刻,失笑:“這卻也不一定。” 部曲一愣,以為自己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不由心中忐忑、冷汗直冒。 沈老太爺卻顧自說:“謝九看著孤高不訓,卻總歸很聽謝家的話,幾十年里生生被鍛造成了謝家的一面旗幟。而佛心么……” 他搖搖頭。 部曲小心說:“小國師確實心懷眾生、不理俗務……” “你誤會了。佛心不是那種性子。”沈老太爺微微一笑,“那孩子啊,心氣可大著,遠勝謝家的小九。當年他不及弱冠,從龍象寺回京,竟然就敢來找我,說——你猜他說什么?” 部曲不敢猜。 老太爺也不在意,顧自說:“他跑來和我說,要整個沈家都為他所用。” 部曲目瞪口呆。 別看沈老太爺現在慈眉善目,實則他也是個說一不二的鐵腕人物。年輕時他的嫡長子要奪權,最后還不是被流放到偏僻之所,荒涼終老? 沈佛心雖然是老太爺嫡孫,可要論繼承權,他可遠遠排不上號。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