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清晨,何家商鋪前搭好了戲臺。 吆喝亮出,鮮花鋪滿。 已然有人在邊上探頭觀察,想知道這之前沒見過的團隊要演些什么,又究竟好不好看。 須臾,琴聲響起,旁白唱出: “燕子歸去書齋冷,夕陽黃昏照古槐。自從山伯別我去,書房寂寞馬文才?!? 底下立即有托兒故意大聲嚷嚷:“什么?梁山伯和馬文才?!” 先聲奪人,立即吸引了四周的目光。 “書房寂寞馬文才?” “我怕不是聽錯了吧?” 漸漸就有人停下來看。 這時,釵裙俱全的石無患裊裊婷婷地走上去,也并不說話,只水袖一拋,做了個憂愁含怨的模樣。 蹲在后臺的同門趕緊掐準時間,放出一陣乳白霧氣然后拿著扇子使勁扇,人工制造仙氣飄飄的效果。 霧氣彌漫,似真似幻;鮮花處處,若隱若現(xiàn)。只見群芳之中有人煢煢獨立、形單影只,只水袖盈盈而落,長發(fā)迤邐如泉,側(cè)臉含愁似牡丹泣露。 底下登時一陣抽氣:美人啊! 時人好熱鬧、好美人,扶風(fēng)城尤甚。既然登臺的是大美人,人們自然也就有興趣繼續(xù)看下去。 美人一眼睇來,分明是含愁的一雙眼,卻忽又轉(zhuǎn)眼作了滿面惱色,呼道:“銀鑫!” 居然是個低沉的男聲! 旁邊傳來悠長的“哎”的一聲,一名同樣穿著裙裝、抹著腮紅的少年跑過來,哭喪著臉說:“公子,你真要離家出走啊?” “女郎”滿面惱怒,再拂水袖,怒道:“我祝英臺是堂堂七尺男兒身,偏偏作嬌弱女兒養(yǎng)!這日子——我過夠了!” 啪嗒—— 臺下小孩兒拿的西瓜掉了。 嗑瓜子的也不磕了,抱著個椰子喝的開始猛拍胸口,捧著鮮花的險些把花朵給掐斷了。 ——男男男,男的? ——祝英臺成了個男的?! 開場亮相后,角色又三言兩語交代清楚了背景。隨后便是琴曲再響,恢復(fù)了男裝打扮的祝英臺公子帶著自己同樣被迫男扮女裝多年的小廝,踏上了去杭城求學(xué)的路。 小廝這個角色是何家借出的人,人長得清秀,又機靈討喜,被設(shè)計成了一個典型的喜劇角色。女裝扮相時頂著一張雪白的臉、兩團夸張的腮紅,表情豐富多變,每次都能精準地引起觀眾發(fā)笑。 祝英臺身上也專門設(shè)計了不少笑點,主要通過他秀美的扮相和大男子氣概的語氣之間的反差引發(fā)喜劇效果。 相對應(yīng)地,何燕微扮演的梁山伯則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傳統(tǒng)佳公子,說話做事都一本正經(jīng)。但因為祝英臺和小廝在梁山伯面前總是好一番眉眼官司,梁山伯越正經(jīng),反而就越搞笑。 比如祝英臺和梁山伯同住,久而久之就對梁山伯心動不已,又傷感于兩人同為男兒身。 臺上推出了月下桂花的場景,只見祝英臺對月傷懷,身邊只有小廝相伴。 “銀鑫?!? “郎君為何滿臉心事?” “你覺得……那梁山伯如何?” 祝英臺滿腹心緒,銀鑫卻渾然不覺。 小廝道:“梁郎君是個好人?!? 祝英臺便幽幽一嘆:“可惜他也是男兒身!若他是個女郎,我們何妨配鴛鴦?” 小廝撓頭不解:“可是配不了鴛鴦,如何不能配鴛鴛?” 祝英臺頓時惱怒:“我乃堂堂男兒身,休要說這些話!” 小廝立即輕輕打了自己個嘴巴子,低頭哈腰半天,又恭維說:“那如果郎君是個女兒身,準保也把那梁山伯迷得個暈頭轉(zhuǎn)向!” 底下觀眾有人起哄:你主人剛才說男兒氣概,你就說假若人是個女兒身?怕是要挨打! 臺上那祝英臺聽了這話,眼珠子一轉(zhuǎn),卻是忽然滿臉暈紅,伸手推了小廝一下,忸怩嗔道:“你討厭!” ——真活脫脫是個養(yǎng)了十六年的女郎模樣! 臺下立時又是哄然大笑。 到了祝英臺初見馬文才時,正是和梁山伯一同讀書作詩。馬文才看著高大俊朗,卻總是用迷戀的眼神看著他們二人的方向。 陰差陽錯,祝英臺和小廝斷定:這馬文才是看上他祝英臺了!嘶,真不是個東西,看著人模人樣,實則禽獸不如,竟然連男人都能看上——雖然他祝英臺貌若好女,可實則是個堂堂七尺男兒?。? 臺上三人你來我往,人人都認真得很;臺下觀眾則是看得分明,樂不可支。 看似輕松隨意,實則每一個笑點都經(jīng)過了精心設(shè)計;玩笑之余,該端正嚴肅的地方也營造出了足夠的氣氛,令觀眾們時而捧腹大笑,時而緊張不已。 也有人很不喜歡這種改編經(jīng)典的行為,覺得這是糟蹋原作,那些精心設(shè)計的笑點也太離經(jīng)叛道、和常理不符、現(xiàn)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發(fā)生,讓人尷尬得很。 這些人就拂袖而去,臨走了抱怨:“還以為這么多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是什么好節(jié)目,結(jié)果都是些什么玩意兒,一點都不現(xiàn)實,根本不好笑,尷尬得我恨不得去跳南海!” 邊上喜歡這節(jié)目的聽了,自然很不忿:你說這是什么玩意兒,豈不是說喜歡這節(jié)目的我也是“什么玩意兒”?平時賺錢還不夠辛苦嗎,這種一年一度的盛事本就是放松的時候,看多了正兒八經(jīng)的歌舞、幽幽怨怨的戲劇、看來看去也差不多的雜?!芸磦€新鮮好玩兒的哪里不好? 就反唇相譏:“什么叫不現(xiàn)實?你自己沒見過,就代表不可能發(fā)生?你以為自己是傳說中的道君?就敢這么大言不慚,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 “城里那么多節(jié)目呢,你不愛看,走開去看別的就好了,非要說出來掃人家興干什么?就你這粗笨的處事能力,還好意思說人家尷尬?我看你最尷尬!” 走的那一方本來只是隨口發(fā)泄不滿,也存了點尋求認同的心思,暗中還不乏清高自詡的得意:你們都喜歡的東西,我就能批評出個一二三來,還是我有見識。 誰知被人毫不客氣地當(dāng)面指出,還連譏帶諷的,抱怨者也登時惱羞成怒,并且更把這份不滿投映到了節(jié)目身上:都怨這沒頭沒腦的節(jié)目!回頭非要好好跟人抱怨一番不可! 自然而然,兩邊就吵起來了。 作為這節(jié)目的編劇和指導(dǎo),柳清靈一直混在人群里,緊張地豎著耳朵聆聽各方的反應(yīng)。有人夸贊和大笑,她也就高高興興;有人譏諷謾罵,她就郁悶不已。 現(xiàn)在見人吵起來了,她心里又開始慌張了。 一慌張,她就不由自主往節(jié)目創(chuàng)意提出者——謝某人——的身邊靠攏。 “謝蘊昭!” 她身材纖弱,幾乎被黑壓壓的人群淹沒,卻還是奮力蹭到了謝蘊昭身邊,壓低聲音問:“怎么辦???吵起來了……我是不是改編得太糟了?會不會對我們造成不好的影響?會不會引來更多人罵?會不會傷害何家和燕微的聲譽?會不會……” 她焦慮得成了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就差圍著謝蘊昭團團轉(zhuǎn)了。 謝蘊昭不得不攬著這姑娘的肩:“你冷靜點!”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