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少年-《濯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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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中氣氛一滯,鐘攸望著人,道:“山長竟知道這粗名,實來慚愧。方才說要房中探學,既然齋飯已食,那就走?”
夏欽澗蕩了一半的魂如今都灰飛煙滅了。他豈敢碰鐘白鷗?那是侯相愛徒,江塘鐘留青之子,是當年左愷之親點,在圣上身邊呆過的人,就是塘靖運河的提策,也正出于此人之筆!
“如何,昌樂侯托人辦事,竟沒講清楚嗎。”鐘攸收了帕,抿了已放涼的茶,道:“山長此番獨獨挑了滄浪書院,我是不勝感激。”
“鐘公子。”夏欽澗扶案直身,額上浮了虛汗,只道:“竟是、竟是鐘公子。先前不知,多有怠慢,公子......”他久居山位,如今這等尷尬,不得不低頭告饒,“不想竟真是鐘公子!”
“不敢稱公子。”鐘攸道:“山長在青平,桃李遍府,德高望重。私下這么著,只怕不妥。”
夏欽澗一時間冷汗簇簇,啞口無言,卻要強撐著道:“這等無稽之談。”
“山長。”鐘攸可惜道:“如今圣上對販人一事嚴懲不貸,你怎可駁逆圣心,蔑視天威。”
“不敢、這萬萬不敢!”夏欽澗屈了脊,垂頭道:“我惶恐守業,恪盡師德,唯獨......唯獨這。”他染了羞愧,“這癖好戒不掉。今沖撞了鐘公子,委實羞煞,來日必定牢記在心,痛改前非。”他扶額,慚聲道:“他日再見鐘兄,真是愧對!”
鐘攸挑眸,“家父甚少離江塘,想是不易見的。山長今日與我在此,到了此刻,竟也不愿給我一句實話。”
“公子。”夏欽澗抬頭,試探道:“公子要聽什么?”
鐘攸定目在那透昏光的間頁,道:“昌樂侯也是要碰煙粟生意嗎。”
“這是自然。”夏欽澗撐身膝頭,道:“公子既然在青平,就必定明白煙粟的好處。天底下沒誰和銀子過不去,昌樂侯自是要的,令尊不已經要了嗎?”
他講到此時反而不怕了。待昌樂侯摻了煙粟生意,咱們不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嗎?今日之事他雖孟浪,可到底沒鑄成大禍!現下回頭一看,便能明白是鐘攸有意在這等著他。夏欽澗只當這還是鐘攸與昌樂侯的私怨,他不過是被昌樂侯當作了槍使。但正因為是昌樂侯的槍,所以他不信鐘攸會真翻臉拿了他的命。
“如此。”鐘攸收回目光,對夏欽澗道:“那便是朋友了。”
夏欽澗心下松氣,忙道:“還要給公子切歉,真是對不住。”
“哪里。”鐘攸起身,“不必放在心上。既不論學,那我就先行告辭。”
待人出了齋間,那擦過手背的帕就丟進了拾穢筐。鐘攸沒了笑,反倒生出些冷。他回眸又看了眼齋間,提步回屋。
次日下山,夏欽澗顯得分外客氣,連轎都是請鐘攸先上。見鐘攸一直神情無二,才堪堪放下心。待人送走,他趕忙往夏田回,想捎份信給昌樂侯。誰知這馬車出了泰明山麓,在半途就折了馬。
夏欽澗只得讓學生們先歸,待人換馬來。可今日不知怎地,昨天還風和日麗,今兒就起了陰云。學生們的馬車一去,他就只剩個馬夫陪著。須臾雨滴下來,看著不像是陣雨。他只能待車里等。
馬夫內急,同他提了一聲,就往林中去撒尿。夏欽澗在車里執書片刻,就聽著人回來了。沒過多久,馬也來了。
雨下大,這車晃動跑起來。夏欽澗撐書暈頭,合目養神。不知時候,車突然顛簸厲害。夏欽澗驚醒,扒開車簾一看,哪里還有馬夫,只有瘋馬疾奔。
他慌忙拽韁繩,可那繩被捆得結實,他連頭也拽不出來。這馬車越顛越兇,直直沖往山林溝叢。那馬像是不知疼,任憑枝條刮撞,一股蠻氣的沖。
夏欽澗恐聲呼救,可這山林荒野,誰聽得見?
那馬直躍沖出溝道,馬車跟著滾出去。馬不承力,被馬車拽翻滑下去。夏欽澗在車廂里撞得頭昏眼花,胸中作嘔。翻到底時人已經滿頭是血,扒在撞裂的車板下邊茍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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