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信我一次-《余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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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茫沒有說話,藍(lán)眼睛望著黑眼睛,香灰在他們身周寂寂拂過。
江夜雪的嘆息仿佛又在耳畔響起,江夜雪告訴他過的——
“弗陵君走的那一年,墨熄只有七歲。”
“被副帥背叛,身首分離,靈核剝體。未寄的書信中還寫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你與他做了差不多同樣的事情,你讓墨熄怎么原諒你。”
煙灰風(fēng)吹散,香火迷蒙。顧茫低聲呢喃道:“墨熄,我覺得,我也……不想打仗。”
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是為什么,他心喉酸澀,幾近哽咽。他雖然不記得了,但他覺得自己這一句是真心的。
是墨熄不懂他,是墨熄誤會他。
他怎么會喜歡打仗呢……那么多人死,尸山血海,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怎么會喜歡。
他不是為了翻身在打,不是為了功名在打,不是為了自己的出路在打——不然他看不到那么多鬼,看不到他們在質(zhì)問他,在責(zé)備他。他一直都活在罪孽里。
“我知道……你的那種心情。”
你失去父親的心情,我是懂的。
我懂的啊……
墨熄不置一言。
在他父親的墳塋前,他不想爭吵,他曾經(jīng)無比相信顧茫視人之生命與人之情義為最重,但如今他只覺得顧茫的話很可笑。一個說過“不能太念舊情”的人,一個能為了復(fù)仇把尖刀對向昔日手足的人,怎么會明白他的心情?
他與顧茫不一樣,他根本無法從心底割舍舊情舊意,就好像直到如今,他仍是不愛聞桂花盛開的甜香。
就好像他一直都忘不掉他父親生前的林林總總,盡管那時候他還那么小。但只要他想,他一閉上眼,就能看到曾經(jīng)的一幕幕。
看到墨清池站在月桂樹下,背影挺拔高大。
他甚至無法喜歡自己的武器,因為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一直忘不掉自己曾經(jīng)問過父親的那句話——“阿爹,你的武器是用什么做的?”
就像詛咒一樣。
墨熄看著“弗陵君墨清池,英靈長眠”這一行金字,輕而易舉地就能勾勒出當(dāng)年墨府后院的一草一木。還有他與父親的那段約定。
他閉了閉眼睛,說:“你不會懂我。”
他從七歲起,就明白了戰(zhàn)火意味著什么。用了最殘酷的代價——他父親的性命。
當(dāng)時墨熄年幼青澀,小孩子一開始不知道戰(zhàn)爭意味著什么,只覺得很厲害,只覺得那些打打殺殺的快意恩仇說不出的吸引人,所以當(dāng)時纏著他父親問的,幾乎都是關(guān)于武器的事情。
他喜歡父親穿上戎裝的樣子,軍容莊嚴(yán),氣宇軒昂。
他喜歡父親奔赴戰(zhàn)場,在他心里爹爹是不會輸?shù)模瑧?zhàn)火給墨家?guī)淼闹挥兄粮邿o上的榮耀。
他終究還是太天真了。
全不知道戰(zhàn)火會從他身邊帶走什么。
而墨清池呢,當(dāng)時大約是覺得稚子年幼,講那些生死道義之事太過沉重,于是便笑著回答他道:“爹有兩把,一把是率然的魂魄所鑄,那是我們墨家的家傳兵刃,以后也會傳給你。另一把呢,就是爹年輕的時候,剛剛進(jìn)入修真學(xué)宮時得到的。”
墨熄滿目欽佩,仰頭攥著父親的衣袖道:“我要看我要看!”
墨清池站在桂花樹下,拾去墨熄額角落著的細(xì)花,而后掌心一抬,笑著道了句:“嘯月,召來。”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他手中飄飛而出,點點靈光匯成一只抹香鯨的形狀,優(yōu)哉游哉地游過桂樹,尾巴一掃,剎那滿庭桂雨。
小小的孩子站在父親腿旁,驚奇地睜大黑眼睛,仰頭望著。
“化刃。”墨清池一聲令下,抹香鯨的靈體迅速化作一道金盾,被墨清池握在手中,墨清池低頭朝兒子一笑,“嘯月是一尾成了精的鯨魚靈核所鑄,化刃之后,是一塊盾牌。這就是爹的第二把武器。”
他當(dāng)時又是羨慕又是好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盾身。
“所以修士用的武器,都是靈體化成的嗎?”
“幾乎都是。”墨清池笑道,“銅鐵鑄的兵刃,往往承受不了靈流,而且不能結(jié)契召喚,必須時刻配在身邊。所以沒什么人會選擇凡鐵。”
墨熄彼時聽得似懂非懂,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又去看那塊盾牌:“爹,我也會有嗎?”
“你是墨家的獨子,今后會進(jìn)入修真學(xué)宮,當(dāng)然也會有。”
墨熄的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初生牛犢,對武器與死亡都未生敬畏之心,只覺得這樣很厲害,他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樣跨上戰(zhàn)馬,南征北戰(zhàn)。
他那時候沒有經(jīng)過生離死別,只莽撞無知地認(rèn)為,自己一定會喜愛那種浴血生涯。
長弓破風(fēng)雪,馬革裹尸還。
好一場英雄夢。
墨熄忍不住抬手摸著父親的盾牌,眼中光亮閃動,問道:“那我的會是什么?會不會是和爹爹一樣的大魚?”
墨清池低下身子,與兒子盡量齊平,笑著摸了摸他柔軟的黑發(fā):“學(xué)宮的長老會交給你一個委派,你在那個委派里,會召喚出與你魂魄最貼近的一柄神武。對,你可能得到跟爹一樣的大魚,也可能是別的,飛禽走獸,靈木異花,皆有可能。”
“一進(jìn)學(xué)宮就有嗎?”
“差不多是這樣。”墨清池笑道。
“那我們快去修真學(xué)宮吧!”他拉著父親的衣擺,眼巴巴地,“明天就去好嗎?”
“哈哈,明天不行。最起碼也要等到你七歲,比七歲更小的孩子,學(xué)宮是不收的。”墨清池耐心道,“等你七歲了,爹就請奏陛下,允你入學(xué)宮。然后你就可以接受那個委任,完成委任之后,我們的火球兒也就是個真正的小修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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