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黃單蹲下來,在瓷磚上模到黑框眼鏡戴上,仿佛正在下霜,霧氣蒙蒙的,他拿手指去抹了抹鏡片,還是模糊一片,不如不戴。 剛才男人那一下,把他的眼鏡打飛了,如果再偏一點,被打的就是鼻子。 黃單拽著衣角在鏡片上擦擦,要是鼻子被男人打了,他雖然會哭的要死,但同時也能站在一個稍微有利點的立場,可以厚著臉皮說自己也是受害者。 現(xiàn)在這情形,一筆錢是要留不住了。 江淮把濕的手機翻過來,摳出電池,取下卡槽里的小卡片放進口袋里,再將手機丟到窗臺上,碎裂的屏幕朝上,他把桶里的最后一條褲子塞進洗衣機里,蓋子一蓋。 “我要跟這款一個型號,一個顏色的,盡快給我。” 黃單戴上眼鏡,鏡片不清晰,男人的臉也是糊的,“我有提醒你。” 江淮嗤笑,“所以呢?你打算賴賬是嗎?” “沒有賴賬。” 黃單過去拿男人的手機,用T恤下擺擦著機殼上的水。 他找了個還算過得去的說法,讓自己看起來不至于是個白癡,“衛(wèi)生間里的地面有水,很濕,我腳上的拖鞋大了,鞋底也不是防滑的,摁著脫水機的時候沒有留神,不小心碰到了你。” 江淮挑出重點,“行了,知道是你碰的我就行。” 他見青年又要說話,就斜睨一眼,“再說一個字,今晚我就要看到那三千塊。” 黃單閉上嘴巴。 衛(wèi)生間的嘈雜聲持續(xù)不斷,洗衣機里正在嘩啦啦的放水,還沒開始洗,脫水機已經(jīng)進入瘋狂抽搐階段,像是男人在最后關頭的沖刺,快了,就快了。 黃單往邊上站,也不摁了,由著脫水機在亂晃個不停。 就在這時,主臥的門打開,伴隨著李愛國的聲音,“小哥,下回能不能早點洗衣服,大家都睡了。” 黃單說,“好哦。” 脫水機終于停止抽搐,虛脫了。 黃單手機遞給男人,“你那兒有吹風機的吧,用那個對著手機吹吹。” 江淮沒接,不是善茬,“吹什么,都成水貨了。” 黃單只好把手機塞進自己的褲兜,他打開罪魁禍首脫水機,把衣服一件件拿到盆里,端著盆往外面走,一條手臂橫檔在他身前。 江淮說,“最遲明晚。” “……” 黃單去房里吹手機,把內(nèi)部零件都吹干了,又去開抽屜。 原主有螺絲刀起子之類的東西,根據(jù)他的記憶,那些東西都是家里寄過來的,平時修個電腦什么的,會有用到的地方。 黃單拿螺絲刀拆機,就去了陽臺。 張姐有個收廢品的喜好,她租房子再改造了出租,也需要大量的二手家具,所以陽臺堆放的東西很多,也雜,有比較大件的,比如舊沙發(fā)木板床,小件的多到?jīng)]法數(shù)。 這陽臺很大,是露天的,只要是下個雨,東西就全潮濕了,發(fā)霉不說,還會生一些蟲子。 小黑狗也會在陽臺拉屎拉尿。 大陽臺的環(huán)境衛(wèi)生太差了,從這頭拉到那頭,用大鐵釘子固定的幾根繩子隨著夜風輕輕晃動,上面掛著一條磨破了的褲子,孤零零的,連個做伴的都沒有。 阿玉和趙福祥住的,是客廳隔成的隔斷間,客廳自帶的陽臺也被木板隔開了,他們直接在各自的小陽臺曬衣服,不會拿到露天的大陽臺曬。 陳青青也不會,她嫌臟,怕衣服上沾到狗屎味,還有什么蟲子爬上來,所以就寧愿在家里拉跟繩子,把衣服脫干水掛繩子上。 江淮有飄窗,黃單看過,那上面有個晾衣桿。 整個大陽臺只有張姐一家用。 黃單走到堆積的木板那里,蹲下來把手伸進去摸摸,他從原主的記憶里得知,這底下有一瓶酒精。 摸了幾下,黃單夠到冰冷的玻璃瓶子,他拿出來一看,就是酒精。 應該是李愛國放這兒的。 黃單拿著酒精回去,倒一點點擦了擦主板,將手機放在通風的地上晾著,他以盡人事,接下來就是聽天命了。 片刻后,黃單晾好衣服出門。 小區(qū)周圍的幾條街上有銀行,常見的一個不缺。 黃單去工商銀行自動取款機那里查卡里的余額,兩千八多一點。 他把卡退出來,心情復雜。 前幾天交過房租,八百多沒了,去個大潤發(fā),小兩百沒了。 早飯在五塊錢左右,午飯和晚飯在公司吃,一天下來,三四十就沒了。 錢沒的不知不覺,像是銀行出錯,不是自己花的。 黃單看手機上的日期,距離發(fā)工資的日子還有11天,差不多就是小半個月,他等著紅綠燈,尋思怎么辦。 一縷香味飄來,黃單聞著那味兒找去,發(fā)現(xiàn)左手邊不遠處有個大媽在賣關東煮。 他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站在大媽面前了。 江淮剛拿了瓶娃哈哈,就看到青年回來,手里端著個紙杯子,香味四溢,“去取錢了?” 黃單咬下一口魚丸,沒回答,只是說,“手機進水也不一定就不能用,等晾兩三天我給你開機看看,要是能正常開機,就只要去維修站換個屏幕就好了。” “兩三天之后,手機還不確定能不能開機,就算是開了機,后面還要換屏幕。” 江淮喝著娃哈哈,煩躁的說,“誰他媽有那個時間慢慢等啊?” 他冷冷的吊著眼角,那條疤明顯了些,有幾分驚心動魄的美感,“我有急事要用手機,你看著辦吧。” 黃單咽下嘴里的魚丸,騰出手去模褲兜,“你先用我的手機。” 江淮看看眼前的諾基亞,四個角都是磕過的痕跡,有幾個按鍵的數(shù)字和拼音字母都模糊不清了,“這還能用?” 黃單說,“接打電話沒有問題。” 江淮尚未開口,就又聽到青年說,“不過接電話的時候,音量有點小,還有就是第一排有個按鍵偶爾會失靈,你多按幾次就能……” 他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領,將人拖到自己眼皮底下,“你不會就想用你這充話費送的破玩意兒打發(fā)我吧?” 黃單手里端著的紙杯子一晃,里面的湯汁差點就撒了出去,他趕緊把杯子握緊,要是撒到男人身上,大晚上的還要再去洗衣服。 “這手機不是充話費送的。” 江淮懶的跟他啰嗦,就直接問他那手機的事,表明自己不會再要進過水,碎過屏幕的手機。 黃單說,“那你等我發(fā)工資,我把錢給你,在這之前,你就用我的吧。” 江淮不敢置信,“你身上連三千都拿不出來?” 黃單說,“拿不出來的。” 江淮指著他手里的紙杯子,“那你還有錢買這玩意兒吃?” 黃單說,“這個只有幾塊錢。” 江淮的視線掃向那部破破爛爛的諾基亞,上面掛著一個小木偶人的掛件,丑死了。 黃單說,“兩元店買的。” “聽沒聽說過一句話,便宜的小東西能買窮人?” 江淮瞥一眼青年呆愣的臉,嗤了聲說,“我算是知道,為什么你一個月收入4000的人,連3000存款都沒有了。” 黃單垂下眼皮,原主跟這個男人沒有打過交道,話也沒講過,他怎么知道原主工資多少? 江淮看腕表,“你的工資什么時候結?” 黃單說是下個月10號,“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身份證壓你那兒。” 江淮伸手。 黃單問道,“什么?” 江淮不耐煩,“身份證。” 黃單把紙杯子里的一串海帶吃掉,去房里拿了身份證遞過去,被一只大手拽走,耳邊是男人質(zhì)疑的聲音,“這照片里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 江淮把身份證舉到黃單的臉頰邊,看看他,看看照片,又看看他,“照片里是個小少年,眼睛又大又圓,水汪汪的,你跟我說,這是你?” 黃單說,“那是青春期的時候,現(xiàn)在我長殘了。” 江淮哼笑,“眼睛也能長殘?” “能的。” 黃單摘下眼鏡,眨眨眼睛,下意識的瞇成一條縫看人,“我近視度數(shù)比較高,戴眼鏡的時間長了,眼睛有點變形,就從圓的變成長的了。” 他抿嘴說,“你要是不信,可以上網(wǎng)搜搜相關的信息,就會發(fā)現(xiàn)我說的都是真的,這是普遍的現(xiàn)象。” “……”江淮再次伸出手,“給我。” 黃單把眼鏡戴上,世界恢復原樣,“證件你不是已經(jīng)拿著了嗎?一個身份證還不夠?” 江淮冷著臉,“我說的是諾基亞。” 黃單蹙眉,“話為什么不說完整?聽起來很費勁的。” 江淮的面色很兇,語氣里有著警告和威脅,“你再逼逼一句試試。” 黃單把手機給男人。 江淮拿走黃單的諾基亞,“10號把錢給我,破手機還你。” 江淮把娃哈哈的空瓶扔進垃圾簍里,嫌棄的把諾基亞捏手里,邁開腳步回房。 黃單追上去,“那個……” 他后面的話被關門聲阻止。 黃單撓撓后頸,走幾步就看到阿玉開門出來,“你跟江淮在說什么?” “我不小心把他的手機弄壞了。” 阿玉一愣,“江淮那手機的牌子貴,要好幾千吧。” 黃單說是三千,“剛才跟他說好了,等我下個月發(fā)了工資就把錢給他。” 和江淮的反應不同,阿玉沒露出意外的表情,月光族這個群體一直存在著,她投過去一個同情的目光,又安慰道,“往好處想,就當是在破財消災。” 她撥長發(fā)的手一停,莫名其妙的說,“林乙,以后別跟江淮有過多的接觸,不是好事兒。” 黃單擺出疑惑的樣子,“為什么?” 阿玉把長發(fā)撥到肩后,露出漂亮的鎖骨,她抬抬眼簾,淡淡的說,“我也說不好,女人的直覺吧。” 黃單信女人的直覺。 可是他有任務在身,這里的每個人都要接觸,想盡辦法的接觸。 黃單打水把席子擦擦,打開《武林外傳》,找到郭芙蓉跟呂秀才鬧分手的那一集,給電腦定兩小時后關機,他踢掉拖鞋往床上一趟,手枕在腦后。 別人考上大學,家里會買一部新手機當做獎勵,原主家里沒有那回事,他那部諾基亞是他爸用過的,買的話,大概是4、500左右。 原主對電子產(chǎn)品并不熱衷,唯一的愛好就是逛各大論壇,搜找精彩的電影,一旦找到,就會第一時間去把它下載了,塞進自己的寶庫里。 那一瞬間,原主會有一種人生得到升華的感覺。 黃單想了想,那手機內(nèi)存小,里面沒有存放限級的東西,功能少到忽略不計,電話簿里就一些親朋好友,圖片只有幾張自帶的風景照,沒什么隱||私內(nèi)容。 他閉上的眼睛睜開,明早上班前還是去找江淮,把手機卡拿回來吧。 這房間的窗戶靠在床里面,夜風把拉了一大半的深紅色窗簾吹的飄起垂下,又飄起,反復著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