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殊死(18)-《誰與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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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吾能教出這樣的孩子,向繇一點也不意外,只是他聽他如此言論,輕輕笑了一笑,“你是覺得自己是按律受刑、罪有應得才判的流刑?”
卓吾沒有理會他。
向繇:“實話與你說吧,你斗毆并不傷在要害,誰也判不得你過失殺人,我若有個弟弟受了這擦邊的冤枉,便是上天入地也要為他查證清白。你流刑的判處之所以下得這般快,并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極樂坊?!?
卓吾皺起眉,他在獄中消息不靈通,聞言回頭:“你東拉西扯的什么意思?”
“聽到外面的聲音???極樂坊,今夜被沖塌,知道為什么???”向繇不疾不徐地撫摸著寒鐵冰涼的欄桿,眼中在一豆燭火中綻出幽光,“因為辛鸞授意,拿你判刑,換極樂坊。”
·
巨靈宮中,辛鸞騰地起身繞桌而出,又僵在原地——
“……小卓?”
他心亂如麻,聲音就有些顫抖,“你怎么來了?”
小卓還穿著囚衣,顯然是剛從牢獄中被提出來,好幾日的牢獄生活當然沒有條件給他好生梳洗,他頭發有些浮散凌亂,下頜冒著青青地胡茬,致使他站在這金玉堂皇的大典,是那般地格格不入。
“我來找你,問你幾句話?!毙∽柯曇羯硢?走到正殿,卻仍跟他隔著二十余步。
辛鸞倏地看了向繇的背影一眼,此時這人端然凝坐,鎮定得竟也頭也不回。
“真歹毒?!毙聋[心中暗罵一句,哪里能想到剛剛向繇給他的是左右都是死局的套,走左邊,申睦不會答允,剛剛成型的談判立刻破裂,走右邊,卓吾出來打臉,他立刻禍起蕭墻。主動權是個好東西,他好不容易才說動了申睦,結果向繇輕飄飄地就把局面扭了過去。
辛鸞瞇了瞇眼,很快也鎮定下來。
理了下衣袖,緩緩向卓吾:“小卓你要越獄?”
卓吾呆了一下,立刻否認,“我沒有……”
“那就回去!”
辛鸞氣勢陡然而起,聲音冷冷的,“你拿誰的手令就敢逃牢刑?沒看見孤和南君正在談正事嚒?”
這樣威嚴崢嶸的辛鸞,卓吾何其陌生,剛剛難得亮起來的眼睛,倏地又黯淡下去了。
他負氣,那不滿立刻沖口而出,“我只是過來問一句,問完,我立刻回大牢去!”
辛鸞任他吼叫,不動如山,沒有說話。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向繇想拿卓吾來將他的軍,他不可能讓他如愿,他和申睦的談判,必須今夜穩穩地定下來,小卓不會是干擾。
可這樣堅不可摧、冷若冰霜的他,對于卓吾來說就像寒天的一飲冰水,點點滴滴,盡在心頭,他不知道自己知道的辛鸞,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的辛鸞,他既沒見過朝堂上辛鸞指點江山、彈壓百官,也沒見過南君面前辛鸞折沖樽俎、揮斥方遒,甚至連那一次宣余門之亂,他都沒能親臨看一看辛鸞是如何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他是離他最近的那個,卻也是最遠的那個,辛鸞私下的柔情,蒙住了他的眼,如今只讓他好生心痛。
“你判我流刑,我知道了。這個刑罰,我也認?!?
卓吾聲音有些哽咽,他現在都在懷疑他哥是不是違諾告訴辛鸞什么了,才讓辛鸞對自己這么厭惡,他沉聲,幾乎是絕望的口氣。
“我只是來問你一句話。這個決定,是我哥定的……還是你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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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時哪里是糾結這個事情的時候?中山城的鄒吾奔也似的出了十四坊,直上總控室,耳邊嗡嗡地反復響著夏邊嘉死前最后一句話:
向繇今夜要炸渝都!
這樣荒誕的一句話啊,別人聽了只會報以一哂,鄒吾卻知道不會是玩笑,他知道巨靈宮的地宮到底有什么東西!風雨之山得天獨厚,溶洞天然的石墨油脂天然就是引雷的原料,只要稍加調配,就可以引發大規模的爆炸和火焰!且這樣的火,水都無法澆滅,一旦引燃,就是末日的雷劫!
他不是申家人,沒有親眼見過地宮里的儲蓄,卻遠知道這東西的威力,若向繇真的勸動了申睦下如此狠心,那局面絕對再難挽回!
“申豪呢?”
他沖進總控室,第一件事就是問飛將軍的去向,誰知值班的赤炎飛快回到:“申將軍,不知道啊,晚飯后就不見人了。”
鄒吾眉心一皺,剛要說“去找!”,忽然想到,問,“那紅竊脂你知道去哪里了???”
那小兵還真知道:“紅姑娘昨夜就離開渝都了,飛將軍著急擴充銅鐵,趁夜就讓她采買去了?!?
聽了這話,鄒吾咯噔一聲,心道:糟了!
申豪十有八九已經倒像向繇了,恐怕還是知情人之一!
他恨恨地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里,朝那赤炎命令:“你現在去山趾,務必找到申豪申將軍,就喊含章太子有令讓他速去巨靈宮!快,能找多少人就喊多少人去找!”
炸渝都這樣大的事情,向繇不敢聲張,申豪也不敢聲張,但只要是陰謀布局,就難免疑神疑鬼,尤其申豪正大光明慣了,做這等事內心一定踟躕,外面越是大張旗鼓,他越可能放不開手腳。
何方歸看他匆忙部署,心頭也跟著紛亂:“怎么了,是出事情了???”
鄒吾來不及解釋,手中一冊書簿讓他嘩嘩地翻得飛快,一目十行地看過去,雖然有些事情他心中有數,但真的看到,還是心驚肉跳,匆匆掃過幾眼,這才肅然地抬起頭:“何將軍,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代您——為防騷亂,這實情我只能跟你一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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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鄒吾急得恨不能一個人捏成三人的時候,他弟弟卓吾與辛鸞全然不知禍之將至,還在巨靈宮里對峙——
“阿鸞,是不是所有人都比我重要?是不是所有事都比我重要?”
兩個十六歲的少年十五步相隔,辛鸞身后是坐在案桌好整以暇的申睦和向繇,卓吾旁若無人,聲情并茂,“申不亥贈我金葉子,我怕給你亂惹麻煩,我都退還了回去,可徐斌徐大人為什么可以替你收受禮物?你明明給哥哥授了印信讓他攻取索亭港,為什么不對我漏一句底,還讓我孤身帶人來闖巨靈宮?還有我母親,她葬在東境,你之前說要把她的骨灰想辦法運出來,我們來渝都多久了,你們也不提了……我知道你要顧全大局,但難道就因為現在我無關你的大局了,就可以隨隨便便舍棄不管了嚒?”
小卓烈火心性,這些話不知道在他心里藏了多久,此時一口氣說出來,辛鸞也有些無措:很多事真的是他沒騰開手解釋,還有些是他哥做主說先瞞著他的,他之前沒見小卓跟他計較,就以為是他心粗沒有放在心上。
辛鸞深深地折起眉頭,腳下動了動,想上前抱抱他,可他到底克制住了,只是放柔了聲音,“這些我沒法一兩句話說清楚,你先回去,明日我和你哥哥去看你,跟你說清楚,好不好?”
誰知卓吾卻陡然激烈:“我不想聽你倆一唱一和,你現在就告訴我!”
墨麒麟不遠不近地看著兩人爭執,不急不慢地吃了口菜:“挺像的?!?
辛鸞對外能言善辯,對自家人左支右絀,挺像他們家人的。他夾了一道豆芽在碗里,剔掉上面蔥花,推給向繇,“這小老虎不講理的時候挺有意思的,不過你帶他上來做什么?”
向繇沒有接,回頭看了眼他倆,“我本意是想放他走,誰知這小孩不肯走,聽說辛鸞在宴飲,就帶他上來了?!?
申睦眉頭一皺:“你帶他走做什么?”倏忽間,他想到了他耿耿于懷的勸話,立刻催問:“你是又安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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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通巨靈宮的百階山道,鄒吾孤身向前,此時他已經顧不上推測向繇的布局了……
此地向繇深耕十數年,他想要炸毀渝都,人手會如何布置?在什么時辰?怎么安排?具體如何引爆?官署、船港、糧市、醫署、火藥重工坊,這些要緊的地方,還會有怎樣的伏手?樁樁件件,他的腦子一時間被無數信息充塞,以至于什么都想不清明。
偏偏他最不敢想的一個問題:向繇下定決心,那他會如何對辛鸞?夢魘一般反復沖擊他的耳膜,攪得他幾乎膽寒!
他要緊牙關,只能最后信一次自己的直覺,賭一切都還來得及,賭向繇和申睦還沒行動,賭向繇做事總有萬全的后手,只要他控制了申睦或者他其中一人,今夜就能避免災厄!
山路夜晚崎嶇難行,天邊傳來滾滾的雷聲與滾滾的水聲,鄒吾腳下不停,卻忽聽數道破風之音同時橫槊而來,一列南境軍打扮的兵士猛地竄出——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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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大膽了!”
巨靈宮上,申睦壓著嗓音,怒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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