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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箭穿心！

    皇帝看著萬通在自己面前倒下，雙眼圓睜，死不瞑目，腦海依舊是一片空白。

    等到殿上嗡嗡作響，眾人撲上前詢問皇帝有無大礙，禁衛(wèi)軍將萬通尸身拽起拖下，他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背上全是汗水，連單衣都濕透了。

    太和殿門口，隋州放下弓箭，沉聲道：“臣等救駕來遲，奸賊業(yè)已伏誅，請陛下恕罪！”

    皇帝總算略略撿回屬于九五之尊的威嚴：“還好廣川及時趕到。”

    他話鋒一轉(zhuǎn)，指著李孜省道：“將他也拿下！”

    李孜省大驚失色，慌忙跪地求饒：“陛下饒命，臣與萬通不是一伙的??！”

    彭華尹直等萬黨中人亦是臉色煞白。

    萬通已死，這些人作用有限，再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大局已定。

    唐泛卻沒有空去觀察那些人的反應(yīng)，他的目光搜尋全場，面色忽然微微一變，將假太子丟給禁衛(wèi)軍，走過去問隋州：“梁芳呢？”

    此人不除，禍害甚大，萬黨等人肆無忌憚，其中也少不了梁芳在背后出謀劃策，操縱一切。

    隋州搖搖頭：“汪直去找他了?！?

    此時，一名身材干瘦的小黃門正走在前往宮門的路上。

    他低著頭，腳步匆匆，年紀(jì)看上去很輕，頂多不過十七八，身量不高，放在宮中毫不起眼，

    這樣的人，宮里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縱然太和殿里發(fā)生了那樣的變故，但一時半會還影響不到整座紫禁城的布防，其它各處的防衛(wèi)巡視仍與平日差不多。

    西華門外的軍士瞅見將要出宮的小黃門，像往常那樣伸出手，小黃門則也態(tài)度稀松平常地解下腰牌遞過去。

    “司設(shè)監(jiān)的？出宮作甚？”軍士拿出名簿登記下他的名字，依照規(guī)矩詢問了一聲。

    “奉陳公公的命令，出宮采買?！毙↑S門低眉順眼道。

    軍士將腰牌還給他，小黃門謝過一聲，便要繼續(xù)往前走。

    “站?。　鄙砗笥腥藚柭暤?。

    小黃門聽而不聞，連頭都沒有回，幾乎是聽見這聲音的同時，他驀地縱身而起，向前方掠去！

    速度變化之快，讓一眾軍士看傻了眼。

    但比他更快的是身后疾追上來的人。

    那小黃門聽見耳邊傳來兵刃破空之聲，身體不得不強行換了一個方向，往旁邊閃避。

    但那把刀好似早已料到他的意圖，連他的前路也死死封住了！

    不得已，小黃門只能轉(zhuǎn)守為攻，接下來自對方的攻擊，他順勢往后撲去，抽、出宮門旁邊其中一名軍士的佩刀。

    雙方身形極快，眨眼之間就已經(jīng)過了十?dāng)?shù)招，令人吃驚的是，那小黃門雖然年紀(jì)輕輕，下盤功夫卻絲毫不遜于他的對手，兵刃交接時錚然作響，旁人只看見刀影縱橫，卻幾乎看不清他們的招數(shù)！

    “梁芳！”瞅了個空隙，汪直一語道破他的身份：“你勾結(jié)白蓮教，潛伏宮中意圖不軌，如今萬通業(yè)已伏誅，你還想負隅頑抗嗎！識時務(wù)不如趕緊投降，陛下仁慈，還能留你一條命在！”

    那小黃門，或者說易容成小黃門的梁芳冷笑一聲，也不言語，手中刀勢卻更凌厲了幾分，逼得汪直一時有些落于下風(fēng)，不得不臨時變招，變攻為守，一面不動聲色仔細觀察對方的空門。

    梁芳桀桀一笑，以完全不同于那張年輕面皮的聲音道：“你的刀法都是我教出來的，憑你也想打贏我？”

    話方落音，刀鋒便在汪直肩膀上劃了一道！

    汪直身形晃也未晃，趁著這個機會直接趨上前，刀尖如流星般刺向梁芳的胸口。

    梁芳一驚，不得不往后飛退。

    但這樣一來，他就沒有辦法再對對方形成步步進逼之勢了。

    實際上梁芳壓根就沒想與汪直打，他更不會做像萬通那樣去脅迫皇帝的蠢事。

    在得知唐泛帶著假太子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萬黨失敗了，而萬黨肯定也會將他牽扯出來。

    所以他的目標(biāo)很明確，那就是出宮！

    只要出了這座紫禁城，他就是龍歸大海，從此海闊天空，那些人再想找他，無異于大海撈針。

    所以梁芳只想跑，不想打，打贏汪直甚至殺了汪直對他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

    汪直卻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一定要將他捉拿！

    在梁芳飛身后退的同時，汪直也拔地而起，朝他撲了過去，手中繡春刀覷準(zhǔn)梁芳周身露出的那一絲間隙！

    他的速度完全沒有受到肩傷的影響，依舊迅若閃電。

    這時候，梁芳的退路被一棵樹擋住。

    如果他還要跑，就得變換身形，但這勢必會使速度稍稍減緩片刻。

    高手過招，這片刻工夫足以改變許多事情！

    梁芳瞅見了汪直嘴角的那一抹冷笑。

    他驚覺自己似乎陷入了對方一早算計好的陷阱。

    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側(cè)開身形，避開那棵樹。

    就是現(xiàn)在！

    汪直瞇起眼，手中繡春刀擲了出去，直接插、入梁芳的肩膀。

    后者慘叫一聲，身形生生凝滯住，然后跌落下來。

    汪直趁此機會一躍上前，沖著對方后背心就是一章拍去！

    梁芳嘴里噴出一口鮮血，再也無力逃跑和反擊。

    若是他肯早一些走，不要抱著僥幸心理，留下來觀望萬通是否失敗，指不定現(xiàn)在汪直也追不上他了。

    但世上沒有后悔藥，如果人人都一早知道未來發(fā)生的事情，未來又會隨之變化。

    所以人心機關(guān)算盡，也是萬般枉然。

    梁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還沒死，當(dāng)然也沒那么容易死。

    但現(xiàn)在生死已經(jīng)不由得他了。

    汪直走過去：“還跑嗎？怎么不跑了？”

    他死死瞪著汪直，像是要將目光化作刀刃：“你別得意……嗬……嗬……你殺孽太多，遲早會跟我一樣得到報應(yīng)，等著瞧罷，新皇登基之后，他也容不下你的！”

    汪直哂笑：“老子從來就不信有什么天道輪回，因果報應(yīng)，真要有報應(yīng)，你這龜孫子早八百年前就該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當(dāng)年貴妃身邊那個宮女福如，正是得了你的命令，才會去謀害太子的！”

    他將對方身上的刀抽、出來，又引得梁芳一聲痛呼，血流如注。

    “梁公公，不妨實話告訴你罷，你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你的野心太大，能力卻又不足，簡而言之，就是太蠢！明白了嗎！”

    梁芳身體抽搐，直翻白眼，也不知道是被疼的，還是被氣的。

    汪直當(dāng)然不會殺他，還有許多秘密有待從梁芳身上挖掘，譬如梁芳到底是如何跟李子龍勾結(jié)上的，又譬如當(dāng)年李子龍能上萬壽山窺伺皇宮，是不是得了梁芳之助。

    但這些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充其量就是從宮中再捉點小魚小蝦，一切風(fēng)波至此大體平復(fù)，在可以想見的有生之年，白蓮教只怕再也不會有復(fù)蘇的元氣，至于數(shù)十年后，又會不會有人借著白蓮教的名義興風(fēng)作浪，那就不是他們這一代人所能關(guān)心的了。

    汪直抬頭望去，天色已經(jīng)大亮，遠處東方微微露出一絲魚肚白，似乎寄托著某種寓意。

    宮門處一行人匆匆趕來，其中便有隋州與唐泛的身影。

    他微微吁了口氣，這才感覺肩傷火辣辣地疼。

    但好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汪直想到了方才梁芳說的話。

    新皇登基之后……

    那將會是怎樣的情形呢？

    現(xiàn)在仁慈的太子會不會在未來變得與他父皇一樣呢？

    誰知道呢？

    也許會，也許不會。

    他覺得，無論如何，總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糕了。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爐照破夜沉沉。

    不管黑夜如何漫長，黎明終將有到來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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