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番外十三汪直-《成化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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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cè)雽m那年,汪直不過九歲,他不像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迫于生計而自愿入宮謀取富貴,他的父祖乃是廣西瑤民,因為起兵叛‘亂’,兵敗被俘,作為戰(zhàn)俘后代受到牽連,汪直和其他族民孩童一起被送進宮,成為內(nèi)‘侍’。
然而當汪直和其他一起入宮的孩童站在一起,等待一位大太監(jiān)——據(jù)說宮中最有權(quán)勢,最說得上話的那個人過來挑選徒弟的時候,對方在左右的簇擁下在他們面前走過,銳利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掠過,最后卻停在汪直身上,說了上面那句話。
你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
汪直愣了好一會兒,他年紀還太小,在來京之前,甚至不會官話,若不是進宮之后惡補了一陣,他可能甚至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
但就算聽懂了,現(xiàn)在他也還似懂非懂,面‘露’‘迷’茫地看著對方。
“我從你眼里看到了野心。”那人又說了一句。
汪直還是一臉茫然。
又或者說,其實他可能聽懂了,但他故作不懂。
家逢變故,族人遭遇不幸,從廣西到京城千里迢迢的這一路,已經(jīng)足夠讓他學會了許多。
比如隱藏心事。
比如假裝笨拙。
比如低調(diào)做人。
對方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指著汪直和另外幾個人,對負責安排孩童的內(nèi)‘侍’道:“就是他們了。”
內(nèi)‘侍’點頭哈腰,將汪直和另外幾個孩童都領(lǐng)下去。
在那之后的幾個月內(nèi),他們沒有再見過那個跟汪直說話的人。
后來,汪直才知道,那個人叫梁芳,是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
所謂掌印,掌的不是官印,而是披紅,也就是幫皇帝批閱奏折的權(quán)力。
不用深入了解,就算只是聽一聽,也能想象這掌印太監(jiān)到底有多大權(quán)力。
汪直遙想起那天那人左右簇擁,隨從如云的景象,簡直比他見過的大官還要威風。
我將來也能像那個人一樣嗎?
既然已經(jīng)當了宦官,那也一定要當宦官里最有權(quán)勢的那個人。
大丈夫生當為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在內(nèi)書堂的日子過得很快,汪直天資聰穎,學習進度比許多人都要快,但他眼見著宮里的‘陰’暗骯臟,深諳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縱然本‘性’張狂,也能強自按捺下來,老老實實偽裝成低調(diào)模樣,雖然因為聰明而被內(nèi)書堂的師傅幾番表揚,卻還不至于惹人嫉妒眼紅。
內(nèi)書堂是宮中專為宦官設(shè)立的學堂,在這里不僅僅是讀書習字就可以了,還要熟讀四書五經(jīng),通曉經(jīng)義典籍,汪直聽說,自內(nèi)書堂成立之后,本朝那些稍微能‘混’出名頭的宦官,無不是內(nèi)書堂的佼佼者。
之所以要學習這些,朝廷的本意當然不是想讓宦官也去考個功名,而是想用儒家義理來教化他們,讓他們成為忠誠可靠的人。
除了教習文理之外,一些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孩童還會在內(nèi)書堂學習武藝,汪直就是其中之一,教他們武藝的是大內(nèi)‘侍’衛(wèi),或者其他武藝好的宦官前輩,梁太監(jiān)偶爾過來一趟,看見根骨悟‘性’不錯的,也會指點一下,其中汪直被他指點的次數(shù)最多,對方似乎覺得汪直是個好苗子,將他當成半個徒弟來教,但出乎意料,汪直學的進度卻并不快,梁芳很快失去了興趣,沒有再在他身上放什么心思。
也正是在那段時間的學習里,汪直聽說了一個人,鄭和。
鄭和原本不姓鄭,姓的是馬,他也不是漢人,而是回民,因為戰(zhàn)爭而被掠至南京,又因緣際會進了當時還是燕王的永樂帝的府邸,在跟隨永樂帝南征北戰(zhàn)中立下汗馬功勞,備受天子信任,賜姓為鄭和,又奉命七下西洋,揚帆于碧‘波’智商,引得萬國來朝,至今仍褒貶不一。
多么相似的身世,多么相似的經(jīng)歷!
同樣是異族人,同樣身不由己進入深宮,不同的是,這位三寶太監(jiān)揚名立萬,他一生的跌宕傳奇,不說普通人比不上,連許多讀書人都比不上。
汪直心中隱隱有了向往。
也許終有一日,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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