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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3】-《龍骨焚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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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cuò),是江煉。

    他就端坐在桌子后頭,面無表情,明明睜著眼,眸子卻不聚焦,跟個(gè)瞎子無異,一手摁住面前胡亂攤放的紙,另一只手抬起,手掌向上平攤,像在跟空氣討要什么東西。

    這屋里屋外,出了這么大的事,動(dòng)靜鬧得天響,他居然還能安坐著。

    孟千姿走到桌前,兩手撐住桌沿,居高臨下看他。

    江煉還是坐著,手依然空舉。

    孟千姿俯下身子,趨近他的臉細(xì)看,孟勁松怕她有失,脫口叫了句:“千姿!”

    孟千姿抬了下手,示意他安靜。

    距離很近,她能聞到江煉身上的味道,在男人里,算是干凈的;能看到他眼皮上很輕的擦傷,像一抹痧,應(yīng)該是昨晚她把他的頭硬摁進(jìn)泥地時(shí)蹭到的;還看到他那闔著的眼皮底下,眼珠在快速轉(zhuǎn)動(dòng)。

    江煉又說話了,喃喃的,還是那兩個(gè)字:“紅色。”

    孟千姿的目光掃過桌面。

    他面前是一沓畫紙,最上頭的那張畫了一半了,但她站的角度是反的,看不出畫的是什么,而且他的畫法很奇怪,一般來說,畫手都是先大致勾勒出輪廓線條,他的線條卻全是亂涂,東一團(tuán)西一團(tuán),全是色塊,毫無章法。

    除了畫紙,桌上還雜亂地放著很多支削好的彩鉛,各個(gè)顏色都有,滾得到處都是。

    紅色……

    孟千姿看向他那只依然空舉著的手,該不是要畫筆吧?

    她伸手拈出紅色的那支,試探性地、慢慢地,放進(jìn)他手里,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又是掰劉盛又是揪況美盈的,自己的手上也全都是血,連剛摁過的桌上,都有血掌印。

    這顏色,刺激得她眸子發(fā)緊、臉側(cè)的皮膚不受控地微微發(fā)顫。

    江煉攥住筆,如同提線的偶人,僵硬地伏低身子,又在紙上畫起來。這一趟,孟千姿看得清楚,他確實(shí)是在拿顏色涂,像在玩一張只有他自己看得見的填色卡,只有顏色全部涂完,才能知道他畫的究竟是什么。

    孟千姿轉(zhuǎn)過桌角,轉(zhuǎn)到江煉身側(cè)。

    孟勁松心里亂跳,只覺眼前一切都詭異,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正想開口,孟千姿飛起一腳,狠狠把江煉連人帶椅子踹翻在地。

    這一下轟然有聲,樓板都震了幾震,剛氣喘吁吁奔到樓下的辛辭驚訝地抬頭,看到頂上木板的積塵在昏黃的燈光里簌簌而下。

    江煉倒在地上,身子顫抖著微蜷,喉嚨里發(fā)出痛苦也似的呻-吟聲。

    孟千姿厲聲說了句:“打醒他。”

    ***

    辛辭運(yùn)氣算好的,從樓上傳下的雜聲里判斷出死了人,又被邱棟提醒“靠邊,別破壞現(xiàn)場”——于是心驚膽戰(zhàn)地上樓,還一路拿手擋著臉,以避免看到太過血腥的。

    但還是看到了血、被抬出去的人的腳,以及地上落的一只膠鞋,那是劉盛的鞋子,他出發(fā)前曾挽起褲腿往上頭抹泥,是以辛辭對這鞋印象深刻。

    他心頭有點(diǎn)發(fā)冷,小時(shí)候聽街邊的老頭講恐怖故事,那老頭繪聲繪色說“人死了腳會變小,鞋子一大,不合腳,就掉了”,長大后,知道這純屬無稽之談,但沒辦法,少時(shí)記憶,終身相隨,始終忘不掉。

    二樓門口,撞上面色極難看的孟勁松,辛辭悄聲問:“千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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