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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番外 】-《七根兇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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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點多,距離變故發(fā)生三個多小時,嶺上的溫度繼續(xù)下降,碎雨中開始夾帶雪碴子,打的帳篷頂沙沙作響。

    神棍裹緊衣服,在隨身的本子上一字一句地寫:**封印兇簡,五人全部失去意識,肌體僵硬,無心跳,無呼吸,但一定不是死亡。

    “一定不是死亡”六個大字下面,重重劃兩條橫線。

    他不是人體死亡研究專家,但常識他是懂的。

    據(jù)說人死亡一分鐘后,因為血液的關(guān)系,全身的皮膚就會發(fā)生變色但他們沒有,始終保持那一剎那的微笑,膚色生機勃勃。

    死亡約五分鐘,身體內(nèi)沒有血壓,眼球會從球體慢慢變平他們還是沒有,眸光依然有亮,湊近了看,神棍隱約還能看到端著手機取景拍照的自己。

    就好像,時間是條看不見的隱秘大河,所有人,熙熙攘攘,從生到死都在河底行走,而他們五個,忽然間,被托出了河面。

    神棍看向帳篷內(nèi)側(cè),五個人,他費了好大力氣,都搬進(jìn)來了,吭哧吭哧,像是勞力在搬展出的雕像,還按照原位置排好,給他們罩上毯子。

    曹解放開始挺興奮,大概覺得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游戲,圍著幾個人走走停停,還拿腦袋去頂曹嚴(yán)華的屁股,最后失了興致,懶洋洋鉆進(jìn)毯子里,窩在一萬三盤起的腿上。

    舒服溫暖,簡直是天然的雞窩。

    帳篷的門簾沒拉緊,有風(fēng)不斷地從底下侵進(jìn)來,送來遠(yuǎn)處凄厲的狼嗥,神棍從那袋煙花爆竹里抓了三兩個,掀開門簾,一股腦兒都扔進(jìn)漸燃漸小的篝火里。

    炮仗竟然是啞的,反而有個絢麗包裝的小煙花,嗖呦一聲,像鉆天猴,竄到半天處,炸開絢爛的環(huán),照亮那一側(cè)的嶺頭輪廓,像是給fenghuang戴寂寞的花。

    神棍等了兩天,除了睡覺,筆記本上的觀察記錄每兩小時更新一次,沒有新的內(nèi)容,清一色的“同上”。

    之前沒預(yù)料到這種情況,帶的食物不多,神棍啃了幾頓壓縮餅干之后就斷糧了,高臺上是風(fēng)口,即便躲在帳篷里,每時每刻還是凍的哆嗦,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做了個夢,夢見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個寒暑,幾個人身上都積了厚厚的塵土,像舊倉庫里擺放了多年而蒙塵的塑料模特兒,他拿吹風(fēng)機去吹,風(fēng)檔開到最大,灰塵雪一樣飄走,露出熟悉的清晰輪廓,每一張臉上,還都是帶著笑的。

    半夜,通縣迎來了第一場雪,不大,如同羅韌預(yù)料的那樣,feng子嶺的三個feng首最先白頭,撿來的樹枝都濕,火長久生不起來,帳篷里呵的全是水汽,沒法晾,內(nèi)外的溫度幾乎沒差。

    起床之后,神棍餓的頭暈眼花,在皮帶上鉆了新孔,緊了又緊,搓手呵氣跺腳跑圈,曹解放倒是展現(xiàn)了驚人的適應(yīng)能力,山雞抗寒耐粗,零下三十五度都能在冰天雪地行動覓食,神棍餓到極致時,腦子里轉(zhuǎn)過曹解放的念頭,后來還是放棄了,原因有三。

    1曹胖胖交代過的,要給解放尋個好歸宿,所謂的好歸宿,肯定不是他的肚子。

    2他餓的腿腳發(fā)軟,但解放愈見靈巧,估計也逮不住,而且據(jù)說,曹解放發(fā)起飆來,戰(zhàn)斗力相當(dāng)驚人。

    3就算逮了解放,薅了毛,這里條件貧瘠,只能燒來吃,毫無滋味一只雞失去了生命,死后若不能以肯德基全家桶的調(diào)味標(biāo)準(zhǔn)來對待,何其憋屈。

    神棍對自己說,再等等看,到晚才能說陰晴,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不能定論。

    他又捱了一晚。

    這一晚下小雨,夾雪碴,帳篷里濕冷,不過也確實到了時候,天氣預(yù)報里一定在反復(fù)廣播迎來了第一撥強冷空氣,提醒廣大人民群眾注意保暖。

    神棍凍的睡不著,肚子里扭曲地像有一張等著投食的嘴,后半夜時聽到狼叫,驚覺距離比前一晚近了好多,骨碌一下翻身坐起。

    聽說,天冷下雪的時候,狼找不到吃的,會主動犯險,攻擊人,或者潛入就近的村子。

    他握緊電擊槍,沒再敢闔眼,后半夜,雨又轉(zhuǎn)了雪,雪落在帳篷上的輕軟聲音,像天地間恒遠(yuǎn)的嘆息。

    終于捱到天亮,帳篷門拉開,漫山遍野淺淺的白,回頭再看羅韌他們,心里突的一跳,揉揉眼睛再看:沒錯,他們的臉上,好像都有異樣的紅。

    這是有知覺了嗎?神棍喜的心突突的,抓起了筆記本奔過去,看清楚時,心里驀地咯噔一下,趕緊掀開毯子,看他們的手。

    是凍傷,溫度太低,他們不活動,較長時間處在低溫和潮濕的刺激中,體表血管痙攣,皮膚開始紅腫充血。

    每個人都有,程度不同,可能因為女孩子畏寒,木代和紅砂的情況嚴(yán)重些,山里的溫度在逐日往低走,大風(fēng)又加劇了失溫,這凍傷只會越來越嚴(yán)重,皮膚皮下組織肌肉甚至骨頭,都可能壞死。

    他們是沒有死,但身體還是會死,像脆弱的蘆葦,一輪寒冷就可以把他們收割。

    進(jìn)山前,羅韌把決定權(quán)交給了他。

    你要做個決定,是電暈了綁起來,還是……清理。

    神棍很快做了決定。

    就算他們一輩子醒不過來,也要好好保護(hù)他們的身體,現(xiàn)在首要的是要出去,否則低溫嚴(yán)寒和缺少食物會要了所有人的命。

    他要抓緊時間,趕緊去村子里找人幫忙。

    神棍把每個人的衣領(lǐng)都扣緊,一個緊挨一個,用毯子把大家圍裹起來,所有能用來加溫保溫的東西,都往毯子里裹塞,鉆出帳篷之后,把拉鏈拉好。

    曹解放原本在周邊溜達(dá),這個時候,一搖一擺過來,張開翅膀,撲騰著站到了帳篷頂上。

    神棍說:“我就當(dāng)已經(jīng)把你放生了,你愛干嘛干嘛吧。”

    他撿了根粗木棍,后腰插了羅韌的匕首,幾串鞭炮都盤了挎在肩上,躑躅著沿著來路回去,走了一陣,看到雪地上有雜亂的腳印,像梅花,趾端有尖利的爪。

    心里一沉,趕緊又跑回去,飄搖的小帳篷,即便拉鏈門緊閉,怎么看還是怎么覺得焦心,他忙活了一陣子,搬了不少大些的石頭,圍著帳篷壘了一圈,死死堵住拉鏈門。

    曹解放還站在帳篷頂,居高臨下看他,神棍說:“你要是只能看家護(hù)院的狗該多好啊。”

    又說:“平時喂你的米不是白喂的,機靈著點,該你上的時候就要上,懂不懂?”

    說完了,從肩上分下一串鞭炮,撳著火機點了,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這一回,沒有啞炮,身后,顆顆炮仗噼里啪啦震的響亮,破碎的爆竹紙混著地上的雪沫子在硫磺煙氣里亂飛,曹解放逃的遠(yuǎn)遠(yuǎn)的,亮著嗓子叫:“呵……哆……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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