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湖陽看的發怔,身后廂房門打開,卻是弟弟沈湖安打開門走了出來。 “天色馬上暗下,可要我送姐姐回宮?” 若是以前,沈湖陽肯定是要回去的,她畢竟是公主,與皇子不同,雖然本朝女子地位比前朝要高出不少,她手上也有出入宮用的令牌,畢竟也未出嫁,還是不宜在外面多待。 可望著底下那穿著一身青衣,笑容溫潤,一舉一動都仿若帶著文人風骨的林時恒,她頓了頓,輕聲道“難得出來,再看一會。” 沈湖安沒有多想,只以為姐姐在宮中發悶,四下看了看,笑著道“聽說這些讀書人聚在一處時也有趣的很,說不定還能聽到他們討論國家政事,若是姐姐還想再看一會,不若我們找個好位置,也好聽的清楚些。” 沈湖陽點點頭,遲疑的看了眼底下那倒完茶水后微微垂眼喝著茶聽著桌上另外兩人說話,那張俊秀面上絲毫露出幾分淺笑來,仿佛十分贊同那兩人所說的話。 這倒是讓她好奇起來,那桌上其中一名舉人分明就是她之前與弟弟討論的三皇子門下,難不成他是在說三皇子不成? 她抿抿唇,對著弟弟提議道,“我們坐著那邊近一些,看看三哥這新手下到底在說些什么。” 沈湖安點點頭,叫人來讓掌柜的將距離胡川他們近的座位收拾一下騰出來。 一行人下了樓梯,剛剛過去,就聽著一個帶著濃濃活力的男聲正在親熱的說著什么。 姐弟二人坐了下來,這才聽清了他說的話。 “胡兄,你我二人是同窗,何必如此客氣呢,來我府上養病有何不好,到時,每天清晨我都可去叫去起床,與我一道看書,中午時我們再去湖邊轉上一圈,我記得胡兄你最喜歡看那水中游魚,要不這樣,我讓人撈上幾條,養在你屋中,你讀書讀累了,就去看看那些游魚,豈不美哉?” 胡川被趙河拉著手,額間青筋幾乎要跳出來,“想是趙兄記錯了,我對游魚并無研究。” “哪里是我記錯,上次我們在船上偶遇時,胡兄可不就對著那水中的魚喜愛極了嗎?” 趙河笑容親熱,十分親密又熱情的湊在胡川身邊,生怕他想不起來似的提醒道“那日,可是有不少人在場,胡兄忘了也不打緊,大家都記得。” 他不說還好,一說胡川就想了起來自己那天被懟的多么慘,這也就算了,關鍵是從那以后,他的名聲便變成了心思狹窄。 從那天開始,胡川看見魚就想起那天的窘迫,哪里還能再去養魚。 趙河已經拉著他說了半天一點用沒有偏偏能把他氣的肝疼的事,胡川實在是熬不下去,努力忍著心中那暴躁情緒,緩緩站起來,勉強擠出一個笑來,“趙兄,在下方才見那邊仿佛在探討些什么,你先坐著,我去那邊看看。” “去哪邊?要不要我和你一道去?誒,胡兄,走的這般快,我們可是同窗,你客氣什么……” 趙河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喊了兩句,見胡川跟后面有什么怪物攆著一般匆促離去,這才施施然坐了下來,得意對著坐在對面的林時恒挑眉。 “不妨事,一會外面還有燈會,胡兄一向愛熱鬧,可能要去看的,到時候我跟著去,定要與胡兄好好探討一番學問。” 周圍的人只以為趙河與胡川關系好,坐著離他們不遠的沈湖陽沈湖安卻是將那胡川眼中的憋屈與趙河臉上的故意看的清清楚楚。 沈湖安自己年紀也不大,還算是個少年,雖然因為在皇宮中長大而早熟,卻也有些促狹心思,此刻看了這一幕,忍俊不禁的拿起茶杯作勢喝了一口,低聲對著姐姐道“這名書生倒是有主意。” 雖然看出來趙河是故意擠兌胡川,他也不覺得厭惡,反而因為胡川是三皇子門下這層身份而對著趙河有了一份好感。 沈湖陽卻是望向那個看著好友得意也跟著笑的青衣書生,他笑容溫潤,仿佛只是為好友高興,完全不知道剛才那兩人之間的機關。 一旁的弟弟還在感嘆著“可惜我并不打算走文官的路子,否則倒是可以試著招攬一下這位。”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沈湖陽知道弟弟說的是趙河,她應了句“你又不愛讀書,招攬這名學子又有什么用。” 姐弟二人的外公雖然是一位大儒,兩人卻在學問上面并不如何,沈湖陽還好,她自小聰明伶俐,只要學了便會,弟弟沈湖安卻是更喜武,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這個太平盛世并不需要武官的時候,沈湖安并不受父皇寵愛。 他自己不愛習武,也不怎么喜歡讀書人,覺得讀書人大多迂腐,姐姐沈湖陽卻是因為外公的緣由,對著讀書人好感很高,在文方面,幫助弟弟甚多。 他們找的這片地方恰好挨著墻,兩邊都無人,唯獨前方坐著趙河與林時恒,兩人說話坦蕩,他們自然聽得到。 沈湖安說招攬趙河的話本來就是隨口一說,見姐姐不同意也不再提,只坐在那一口一口的喝茶,豎直耳朵打算好好聽聽這些被他那三哥當做什么寶貝一般招攬的讀書人們都說些什么。 然后聽了一耳朵的菜譜。 “這狀元樓名聲極大,我還道菜賣的這么貴味道想必很是不錯,卻沒想到居然連我織縣的清蒸魚都沒有,還有那金蹼仙裙魚皮混沌松鼠桂魚竟然也沒有……” “狀元樓更多的作用是為了讓諸多學子們可以有個相聚的地方,趙兄不必將它當做真正的酒樓。” 林時恒倒是淡定,又喝了一口茶,溫潤聲音不在意道“若是趙兄想吃好東西,等到一會散了場,我們出去吃就是。” “這不行。” 趙河左右看了看,見大家都聚攏在左側不知道討論些什么,得意笑笑,陰陰湊到好友身邊,“我非要讓胡川好好出回血才行。” 面容俊秀氣質溫潤的年輕書生面上露出一絲無奈來,搖搖頭沒再多說什么,只又喝了一口茶。 他雖然只是喝茶,身板卻坐的板直,身上的青衣長袍垂下,顯得身子微微有些羸弱的同時偏又奇怪的好看,一舉一動,都仿若秋日流水。 連續喝了幾口茶,小二可能是覺得一樓人太多了空氣發悶,跑去將緊閉著的窗戶打開了半扇,一股風吹來,沈湖陽穿著多不覺得有什么,卻見得前方那青衣書生蒼白的臉上眉微微皺起,放下茶杯,修長手指掩在唇前,輕聲咳嗽起來,仿佛被這風吹得很難受。 他咳嗽的輕,趙河背對著他光顧著看那邊的舉人們在討論什么,也沒注意到。 沈湖陽卻是一眼就看了個清楚,她偏過頭,對著身后侍衛道“你去把窗戶關上。” “是。” 也許是她的聲音大了些,正在低聲咳嗽的林時恒聽到動靜從側坐著轉過了身,在看到沈湖陽看過來的目光時一頓,蒼白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就保持著坐在原地的姿勢沖著她微微拱手,行了個半禮。 “多謝公子。” 沈湖陽一直覺得自己無論發生什么時都能鎮定下來,可此刻望著面前這個羸弱書生笑著沖自己行禮時,心臟處仿佛都停跳了一拍。 她呼吸一窒,連忙也跟著回禮,“客氣。” 道完謝,林時恒笑著額首點頭示意,便又坐了回去,接著喝茶水望向那邊討論的地方,沈湖陽卻是神情發怔,有些拿不準自己心里這澎湃的激動情緒是怎么一回事。 沈湖安正望著那邊討論,同樣沒注意到自家姐姐在干什么,見到幾名學子情緒激動仿佛要打起來,精神頓時一震,連忙偏過頭去低聲讓姐姐看熱鬧。 “快看,他們好像要打起來了。” 沈湖陽掩飾住面上情緒,抬眼向著那邊的兩撥舉人都是一臉憤怒對峙的模樣,又不在意的垂下眼,低聲道 “他們都是有功名的人,大庭廣眾之下,即使再怎么生氣,也不會真的打起來。” 她剛剛說完這句話,前方坐著的趙河也滿臉興奮的轉過頭,“林兄,你看他們好像要打起來。” “趙兄不必擔憂。” 那溫潤聲音帶著肯定“諸位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不會做如此不智之舉。” 與自己方才說的差不多的話讓沈湖陽神情又是一頓,她落在桌面上的手無意識的扣了扣,心中想著這名書生倒是比他的好友通透,只是看人卻有些走眼。 他那好友哪里是擔心,那滿臉的興奮與雀躍,分明是與自己弟弟一般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那邊的兩撥人果然最終還是沒有打起來,只是被看熱鬧的人拉住了往他們這邊走,原本聽不清他們在爭吵什么,隨著兩撥人的走動,四人也聽的清清楚楚。 “我等哪里說錯?那煙江近日一直在下著大雨,終日不見陽光,煙江地處京城上游,若是決堤,不提煙城與北城,京城也免不了洪水之災,到時,皇城受損便是動搖國脈!” “開堤放水!引流到南城!才是上上之策!” “煙城北城百姓的命是命,我南城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嗎?!南城前段時日早已被洪水沖襲,瘟疫未去,官府下令封城,若是將水引去南城!那一城的百姓該如何?!” 說出這話的學子眼中滿是血絲,甚至還有著隱隱淚光,結合他方才所說的話,顯然就是南城之人。 原本好好安坐著看熱鬧,以為他們只是在討論讀書人經常討論的派系各種家的五皇子在聽清后臉色立刻變了變。 他皺著眉,垂在下方的雙手緊緊握拳,臉色難看,低聲問道“姐姐,我們可要離開?” 雖然本朝不避諱讓人議論國事,但現在煙江即將決堤,擺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放著不管,煙城與北城遭難,還很有可能危害了皇城,要么,引流放水。 雖說一部分朝廷官員提出這個建議時說是只放少許,但任誰也知道,煙江水絕不可能只放出一點,引流的話只有南城一個選擇,可南城前段時間才被洪水淹沒,又引發了瘟疫,若是這水再流下來,怕是里面的百姓想活下去很難。 皇城的人自然是想要保全自己,畢竟那水雖然可能流不到他們這里來,可萬一呢? 但若是皇帝真的下令為了保全皇城犧牲南城,南城又何辜? 別人不知道,他好歹也是個皇子,卻是知道這件事讓朝里多么煩心,父皇最近更是脾氣暴躁了很多,下令宮中不準議論這件事,這些書生在狀元樓討論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誰知道會不會驚動官兵。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