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不過是活人爭不過死人罷了。” 青衣書生唇角有著一絲諷刺“陛下年老,身子也越發不好,自然會越發回憶起當初意氣風發的日子,若是這個時候知曉了當初柳妃娘娘到死都在念著他,當初的情意哪怕只有三分,此時也會被升到十分。” “若是陛下當真愛重娘娘,又怎么會在發現事情真相之后遷怒旁人而從不責怪自己。” 他挑挑眉,輕聲道“娘娘過世,姚妃有錯,皇后有錯,但最大的錯,卻是陛下。” “他不愿承認是自己害死了娘娘,便會尋他人泄憤,而對那些‘害死娘娘的人’出手越重,他心中便越會說服自己沒錯。” “都是別人的錯,是她們聯手欺瞞,若不是她們,也不會變成如今情景,陛下心中,怕都是這般想法。” 沈湖陽聽的眼中含怒,雙手死死握拳“這些時日,他的所作所為讓我本以為,他的確是喜愛母妃……” “喜愛自然是有的,也許陛下喜愛娘娘勝過這整個后宮,只是他最愛的還是自己,否則,又為何要舍棄疼愛了許多年的兩個兒子,只不過是他對著他們的母親下了狠手,擔憂大皇子二皇子心中惱恨,日后反噬,這才先下手為強罷了。” “養了這許多年的親生子都能毫不猶豫舍棄,更遑論是娘娘,不過是斯人已逝,在心中只留下了讓他喜愛的一幕罷了。” 沈湖陽神情恍惚,漸漸松開了手。 “是啊……” 他既然能夠將沈湖安推去南城瘟疫之地,自然是…… “可、可是他在聽聞當年真相時竟然嘔血……” 林時恒眉眼依舊溫柔,輕輕執起了她握緊的手,溫聲道“公主莫不是忘了,鄭公公傳信回來,道陛下身子虧損,本就受不得激,嘔血便是癥狀之一,只是陛下自己不知,還以為他是對娘娘情深根種才嘔血呢。” 沈湖陽漸漸松開了握著拳的手。 駙馬說的沒錯,她本就不該相信父皇會有真情。 若是真的有,大皇子二皇子這兩個被疼寵了二十年的哥哥們下場便不會如此慘了。 父皇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沈湖安來的時候,恰好瞧見春|光下,自家姐姐姐夫站在湖邊像是在賞魚,兩人俱都穿著青色衣袍,雖然是背對著,卻依舊能從他們相握的手中看出夫妻之前的綿綿情意。 姐姐以前只愛白色,沒想到與姐夫成婚后,竟然也與姐夫一般,都愛上了青色衣服。 他又是為姐姐高興又覺得自己苦逼。 自己這邊在為了父皇反常而慌亂無措,每天都做噩夢夢見五皇子的一百種死法,姐姐姐夫日子過得倒是好。 “姐姐……” 沈湖安委委屈屈上前行禮,叫了一聲。 林時恒微微轉身,望著面前這個滿臉寫了“我好喪”的年輕人,輕笑一聲。 “殿下如今不是春風得意?為何做出這般姿態?” 沈湖安張張嘴下意識想要告狀,卻不知道要怎么說。 以前他在宮里被哥哥們欺負了被大臣看不起了還能回來找姐夫告狀問他討主意,這次可怎么說。 父皇對我太好了我瘆得慌? 因為父皇透露出要把我立為太子嚇得我每晚上做噩夢? 思來想去,沈湖安還是決定翻起舊賬。 他委委屈屈開口,“姐姐可還記得我八歲時,你與三皇妹起了爭執,當時父皇……” “駙馬。” 沈湖陽突然打斷他的話,偏頭去看一旁站著安靜聽的青衣書生,“前兩日|你不是還說要邀好友一同府中賞玩?今日春|光正好,不若就選在今日。” 面前人神情沒有訝異,一雙溫潤眼眸靜靜望著妻子,在沈湖陽略有些難堪的低下頭時,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好,我這便去尋趙兄,春日風寒,公主與殿下莫要在外面待得太久。” 他說著,為沈湖陽將有些松垮的斗篷重新系好,這才離去。 沈湖安不解的望著青衣書生離去背影,轉頭對著沈湖陽道“姐姐為何不讓姐夫聽下去了,姐夫待姐姐那般好,要是知曉當初姐姐受的欺辱,肯定會更加疼姐姐的。” “不過是些陳年舊事,說這些做什么。” 沈湖陽不愿意讓自己小時受到的欺辱和當時無助被駙馬知曉,雖然駙馬聰慧心思縝密,但身子到底不太好,若是聽了這些事心中煩悶對身體有妨礙怎么辦。 見弟弟還是一臉不解,她岔開話題,“好端端的,你說當年的事干什么?” 沈湖安果然立刻忘了糾結為什么姐姐不告訴姐夫的事,連忙接著道“當初我八歲時第一次出宮,不是在宮外買了禮物送給姐姐,三皇妹想要那禮物姐姐不愿給,爭執之下三皇妹掉到了池子里,姐姐你又下去救她,那是那么多的宮婢太監看到,明明是三皇妹的錯,父皇卻責罰了姐姐,說姐姐身為長姐應當讓著妹妹,就連我也被責罰,罵我將宮外的東西帶到宮里來。” 他說著,許是想起了當初的委屈不甘,眼中滿是不平。 “當初上面的四個哥哥都能將宮外的東西帶回來,偏偏只有我因為父皇訓斥不能帶進宮,我那時委屈,去找父皇,結果父皇卻讓我跪在原地三個時辰……” 沈湖陽也想起了這件事,她眼中暗了暗,也想了起來當初弟弟年幼,跪了三個時辰雙膝疼痛無比,當時夜深,她只是公主不能叫太醫來,連忙匆匆去尋父皇想要求他給弟弟賜下太醫診治,卻連門都沒進去。 那時她害怕弟弟雙|腿就此被廢,只能讓身邊伺候的人燒熱水,一次次的用熱布敷腿,折騰了一|夜,一直等到天亮才等到了太醫來。 當時一|夜未睡,心中卻沒什么委屈,只剩下對弟弟的心疼與麻木。 若不是她與弟弟眉眼之間都像父皇,怕是要大逆不道的認為兩人并不是父皇的親生子女,否則,怎么能得到如此對待。 沈湖安見姐姐神情變來變去,也知道她想了起來,他咬咬牙道“從那時起,我便知道父皇對我們姐弟沒什么感情,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這兩日父皇實在是太過反常,他甚至提出要立我為太子。” 沈湖陽臉上沒多少驚訝神情,只是道“你非嫡非長,就算是父皇想要這么做,朝中大臣也會爭論。” “對,我也是這么想的。” 沈湖安十分機智的看看左右,見沒什么人,悄聲道“姐姐,我覺得父皇是想要扶三哥或者四哥上位。” 饒是沈湖陽一向聰慧,此刻也沒忍住愣了愣。 “你怎么會這么想?” “你看,大哥二哥無緣無故被廢,現在宮中皇子便只剩下了我們三個,父皇雖然行事一向都沒什么章法,但是對著大哥二哥也算是疼愛,突然這樣做,定是要為誰鋪路。” 見姐姐一臉驚訝的望著自己,自覺這次終于聰慧了一回的沈湖安眼中多了些得意。 “三哥四哥其實也沒什么政績,行事風度也就平平,父皇若是想要立他們做太子,朝中肯定要反對,但現在,大哥二哥被廢,只剩下我們三個皇子,父皇若是先提出立我這個最小的,還沒什么功勞建樹的皇子做太子,朝中絕對反對,這個時候他再退一步,提出改立三哥四哥,那反對之聲絕對會比立我時低了不少。” “何況父皇若是將我推出去,那我不就成了一個現成靶子了嗎?三哥四哥肯定牟足勁的要弄死我,要是父皇在他們二人之間舉棋未定,那便可以觀察一下他們誰的手段高超能堪當大任,豈不是一石二鳥。” 他巴拉巴拉的說完了,便見著自家姐姐用著復雜神色望著自己,那神情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夸獎,原本還在得意的沈湖安神情不免訕訕下來。 “姐姐,你怎么這樣看我?我說的不對嗎?” 沈湖陽怔怔搖了搖頭。 不是不對,是很對。 若不是這次父皇中技,他這般做,八成就是如方才沈湖安說的那樣。 這才是正常的打開方式。 可湖安性子一向清澈,怎么會懂這些帝王心術。 沈湖陽問“這些事,你都是從哪里知曉的?” “姐夫教的。”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看著姐姐那嚴肅神色,沈湖安表情漸漸慫下來。 “駙馬啊。” 沈湖陽神情輕松下來,“想必駙馬為了教導你也翻了不少史書,委屈他了。” 駙馬這樣的人物,竟然愿意為了教導湖安去學這些。 她臉紅了紅,微微有些羞澀。 沈湖安不解的望著姐姐,“姐姐你很熱嗎?臉這么紅。” 沈湖陽啐了他一口,“父皇的事你莫要再多想了,他既然要對你好,你就接著,總歸有我和駙馬在,不會讓你落入圈套。” 沈湖安一向是信任姐姐的,聽她這么一說立刻就安心下來,高高興興道“那我出去玩會,都好久沒出宮了,這次可得玩個痛快。” 還未等他興奮過三秒,就被沈湖陽無情的留下來繼續念書。 她一向是堅信腦子不夠知識來湊的,沈湖安這種性子做個閑散王爺也許是好,可若是想要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還要更加努力才行。 沈湖安被壓著坐到了書房中,愁眉苦臉的打開了書時才想起來。 不對啊,姐夫教導他那些時可從來沒翻看過書。 明明信手拈來。 也不知道姐姐怎么就這么篤定姐夫看了史書才這么教導他,她不是一直都覺得姐夫無所不知嗎? 沈湖陽敲敲桌子,“又在想什么,還不趕緊念書。” 沈湖安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立刻像是被洪水沖走了一般洗滌了個干凈,挺直腰板開始念書。 這邊姐姐看著弟弟念書,那邊的趙河也受到邀請來了公主府。 說來他居住的地方距離公主府還挺近的,因此倒是時時過來找林時恒說說話,與公主所想的兩人是在探討學問不同,趙河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吐槽。 “最近因為大殿下二殿下的事,翰林院里的氣氛也變了,林兄總是休假不知曉,大殿下有不少親近官員在翰林院,這次他一出事,那些曾經大殿下的屬臣可遭了秧,不少被排擠的。” 趙河郁悶的喝了口茶水,見林時恒神情淡淡的手拿釣魚竿望著前方也不在意,接著道“還有二殿下,要不是這次出了事,我都不知曉竟然連翰林院都早就入了這黨派之爭,還好我是新入的官,年紀又小,別人來找我時我只要裝傻就好,否則要是卷進去了,可真是倒霉。” “趙兄既然不想卷進來,又為何要屢次出入公主府?” 林時恒輕笑一聲,直接將話點破,“趙兄雖然有時有些轉不過彎,這等大事想必還是看的清楚的。” “你我二人本就是好友,就算是林兄成了駙馬,我若是避之不見,那才叫心中有鬼呢。” 在這種事上,趙河一向覺得坦蕩。 “君子之交,何苦要往這上面攀扯,反正我這等微末小官,也無人在意。” 青衣書生笑了笑,沒再說話,接著聽趙河嘮嘮叨叨的八卦。 “邊境那邊又戰了一場,只是去年冬天不知為何異常的冷,就連春季都來的慢了些,糧食跟不上,打的也艱難,聽聞,好像是要與那匈奴議和,想必過不了太久,匈奴使臣便要派人來京了。” “私底下與幾位好友喝酒時,大家都道這次匈奴會派他們的太子來,兩國議和,陛下定然也會派皇子相迎,雖然我朝還未立下太子,但到時陛下派哪位殿下去,想必太子之位八|九不離十便是那位了。” 始終面色平靜的林時恒眉微微動了動,輕輕側身“這話是從哪里傳起來的?” “不知道,反正據他們所說,現在幾乎滿朝的臣子都是這么說,我估摸著也是,畢竟我們雖然與匈奴數次交戰,他也算得上是我們敵國,但這次是議和,禮儀上絕對不能馬虎,既然匈奴派來了太子,我國自然也要讓太子相迎。” 趙河說著說著心中有點不平穩,連忙去問好友“林兄難道看出了一些不妥?” “并無。” 林時恒笑了笑,“只是覺得謠言起的太快了些。” “嗨,林兄總是稱病告假,自然不知道,我未曾選官時也覺得朝中大臣都是一些成日嚴肅著臉處理事務的人,結果去了翰林院才知曉,大家都是一樣的。” 趙河一向知道林時恒心思縝密,見他說沒什么不妥也放下了心來,接著道“說起來,我上次還遇見了胡川,真是奇怪,明明沒有考上他還不回鄉,反而在京城置下了宅子,見到我時那神情頗有一種春風得意之感,明明我是官他是民,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時恒自然知道胡川為什么要得意。 他跟隨的皇子是三皇子,現在大皇子二皇子連番下馬,若是按照順序來算,三皇子上位的可能最大。 比起在翰林院入職區區小官,若是自己跟隨的皇子當上了太子乃至于皇帝,哪里能不讓胡川激動得意。 只是大皇子二皇子失勢,不少想要從龍之功的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剩下的三位皇子身上,三皇子那多了不少人才,胡川一個區區舉人,又能幫助三皇子多少。 看情景,要不了多久他便會被三皇子遺忘了。 只是,他那樣的性子,應當不會甘心。 不甘心被遺忘被放棄,也許會做出一些,希望能幫到三皇子的事來。 而他只是一個小小舉人,又能做什么呢? 自然,是要從身邊人下手了。 “上鉤了。” 趙河還在念念叨叨自己聽到的八卦,突然聽到這一句,連忙看向好友手上的釣魚竿。 依舊平靜的延伸向外,湖面也十分平靜,甚至還有一個蜻蜓落在釣魚竿的盡頭。 “哪里上鉤了?” 林時恒笑笑,笑容依舊靦腆溫和。 “還要再等等。”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