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辦公室棚頂的風扇轉得無精打采,仲辰仰著看它轉,耳邊是一個抑揚頓挫的聲音,散發著中年男獨特的溫柔。 “你跨市來復讀,既來之則安之。初來乍到h市還沒逛逛吧,要不這周末老師領你去溜達溜達?” 仲辰困得眼睛都快閉上了,胃里餓得抽抽,半晌,他緩緩動了下伸開的腿,坐直身子,“沒正經事的話我先撤了,謝您,但我對這個城市——” 他說著略作停頓,眼神忽然又遠開,聲音微微下沉。 “不能更熟悉了。” 外面下起雨來,淅瀝瀝的雨聲把偌大的校園襯托得十分寧靜。 仲辰站在樓轉角窗檐下,一邊看著雨打青石磚,一邊聽電話。 姥姥一邊轉呼啦圈一邊喘著粗氣勸,“乖孫兒,咱可別鬧了,痛快回家來吧。聽說你異地復讀那學校學費死貴,你能交上嗎?” “交上了,全部身家,還有這兩天打工賺的錢,剛好湊齊。”仲辰幽幽嘆氣,“真恨自己少不經事天天買鞋,零花錢萬貫卻揮霍無度……” 老太太樂出了聲,“我乖孫兒可真有本事。但姥姥覺得你跟你媽犟撈不著好處,在哪兒復讀不是讀啊,非要搞什么獨立。害,你媽也是,四十多歲大姑娘了,都一個人管公司了,還跟你這小屁孩較勁。” “您閨女可不是一般姑娘,犟起來比驢還犟。”仲辰嘖了一聲,“但我跟她放了話,有本事人生獨立就是有本事,您要真想從中調和就別再給我轉錢,不要就是不要。” 老太太樂得停不下來,“逼你媽妥協是不是?” 仲辰哼笑一聲,“害,我只想為十八歲后的男兒尊嚴拼出一線生路,卑微。” 掛斷電話,剛還懶洋洋笑著的男生逐漸斂起表情,黑眸深處聚成一點漆深,望著雨簾。 小時候他喜歡跟爸爸走街竄巷。h市西城區的老弄堂里只要一下雨就會泛著土腥味,他跟在老爸屁股后頭,兩手插進屁兜里,叼著根棒棒糖。 “鄰居嬸嬸說我媽比你富一萬倍。”他唆著棒棒糖大著舌頭嘟囔。 勁瘦英武的仲勇軍挑眉笑,“沒毛病。你說你媽一個d市企業家千金,為什么看不上地產大亨的兒子?” “因為看上了老爸!”四五歲的仲辰已經學會了搶答,“因為老爸長得帥!” “聰明!是我兒子!”仲勇軍高興地把他舉到脖子上騎著,“回家吃飯,看你媽做什么了。” 當年的辰辰小帥哥拽天拽地,天天去老爸單位后院爬繩梯,九歲就能上樹上房,還能拿繩子捆了一個大活人。 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老爸開始頻繁出差,每年出差兩次,每次六個月。 每次老爸回來,仲辰依舊樂呵呵跟在屁股后頭上街溜達,從一米到一米五再到一米七。 一米七那年,老爸出差挺長時間,后來局里忽然來了人,帶來一筆撫恤金,連同一紙通知。 仲勇軍同志在某緝毒任務中追擊毒販團伙進邊境某山林,失蹤超過七日,判定死亡。 講道理,以仲辰如今十八歲成年人的心智來分析,真的不能因為一個人七天沒見蹤影就判定人家死亡啊,這也太不講理了。 可局里人信了,姥姥信了,漸漸地老媽也信了。只有他不信,不信就是不信。 他總覺得老爸是去執行神秘任務,像電視劇里演的,機密潛伏,家里局里都不能透露,得再往高高高層的大領導才知道底細。 “判定死亡”半年后,老媽帶他回去d市接手家里的公司。他過上了大少爺的生活,但卻一直想搬回h市以前的老房子里,總覺得會有一天仲勇軍同志忽然就出差回來了。 迫使仲辰最終決定的那根稻草是高考結束后的一起社會新聞。 那時他剛剛雞賊地把自己的分數控制在兩百分以下,準備報考看似最合理的h市電業學院,就看到了那條新聞。 h市某小型車與大卡車發生事故。街口監控錄像里,有個戴帽子的高個子精瘦男人一閃而過。 連側臉都沒有,只有身材,和一種隱秘的大概血親之間才會存在的直覺。 一個月后,仲辰答應了老媽復讀重考,條件是要回h市復讀。 老媽態度上不同意,經濟上不支持。 遂某大少爺捐了全部身家自己交學費,到處摳錢辦了住宿,目前凈身家為零,某唄透支到頂。上一頓飯是早上的小半塊米糕,再上一頓是昨晚的一張糖餅,再再上一頓……好像是前天,火車站吃了碗泡面。現在想想太奢侈,六塊錢買袋裝的話能吃兩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