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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想起高四最后那段時間，簡子星腦海里的記憶變得有些零碎。

    今年升溫早,五月白天就上三十度。北方教室沒有空調(diào),只有兩個棚頂風(fēng)扇嘩嘩嘩地轉(zhuǎn)著,屋子里從早到晚飄著汗味，大家在悶熱中伏案瘋狂寫題。

    也不能這么說，零班算是眾生百態(tài)，坐在教室最后排能看出不少東西。

    毛菲把頭發(fā)剪了史無前例的短,每天早上坐在教室后立刻開始掐時間給自己?？?一套數(shù)學(xué)一套理綜雷打不變。

    宋陽陽和李乾坤是教材黨，最后關(guān)頭每天沉迷重刷課本和錯題集。

    馬飛塵倒比自招剛結(jié)束時松了點(diǎn)，每天還看一會閑書,簡子星瞟見過書名是《一百種家居，一百種風(fēng)格》

    看不出來，是個內(nèi)心小清新的漢子。

    零班首尾差距懸殊，班里有五六個人已經(jīng)處于棄療狀態(tài)。老馬一三五找他們促膝長談,二四六陪過度緊張的學(xué)生放松心情，每天保溫杯里的枸杞瘋狂加量,以至于到了最后那一個月,半杯枸杞半杯水，喝一口要嚼半天。

    應(yīng)屆精英四班就更加可怕，今天是誰逼瘋了胡秀杰，明天又是胡秀杰逼瘋了誰，人仰馬翻，所有人的弦都繃到了瀕臨崩盤的那一刻。

    “你說這些人,在上帝視角里是什么樣的？”仲辰在高考前最后一周坐在單杠上晃著腳問他。

    他們大概是全學(xué)年最閑的兩個，一個已經(jīng)簽約q大機(jī)械工程學(xué)院，另一個拿到了二十分加分，全省一模二模三模都在710+，和自己男朋友在省一省二的位置上你追我趕，瘋狂下注。

    簡子星手里還舉著吃到一半的草莓刨冰，想了想，說道：“候鳥?！?

    “什么？”仲辰勺子伸過來挖走一勺浸滿草莓果醬的冰沙，然后含著勺子有些困惑地看他。

    “一群長途飛行遷徙的候鳥?！焙喿有禽p聲說，“很努力準(zhǔn)備，朝著想要去的地方。”

    “高考……”仲辰輕輕說著這兩個字，片刻后垂眸輕笑，“去年這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怎么把分控制在電院左右，今年感覺不一樣了，還有點(diǎn)傷春悲秋呢。昨天僖僖說他的高三是三米高的卷子，怪嚇人的?！?

    “你呢？”簡子星扭頭問道。

    “我？佳作三百篇?！敝俪叫χ位瓮?，過一會又盯過來，“還有星星頭上的三百夜。”

    “滾啊?！焙喿有菦]精打采地伸腿踹了一腳單杠，“閉嘴，回去寫你的作文。”

    后來學(xué)校舉辦了一系列高考前祈愿、祝?；顒?，在炎熱的盛夏印象里卻都模糊掉了，只有仲辰那句魔性的“星星頭上三百夜”不知為何刻在了腦子里。

    甚至在高考當(dāng)天，簡子星滿腦子都是那句話。語文作文話題“時光”，他忍了很久才忍住沒有寫一篇《拽拽囂張又一年》

    反正，簽過約的，錄取條件是“完成高考”，僅此而已。

    “恭喜你們?。⌒量嗔诵量嗔耍?！”高烤狀元的老板一手一個大托盤端出來，扯著洪亮的嗓門說道：“累壞了吧？考試可耗費(fèi)體力了，趕緊多吃！”

    原本嗑瓜子玩著狼人殺的眾人不約而同停止看牌。

    李乾坤面無表情看著他，“串哥，你瘋了吧？我們已經(jīng)考完、十、四、天、了！”

    “分都估完了，今晚十二點(diǎn)就出成績了?！瘪R飛塵也滿臉難以置信，“不對，高考那天你不是還在校門口免費(fèi)發(fā)水嗎？那是你本體嗎？”

    串哥爽朗地笑道：“都這么久了？怪我怪我，忙暈了。最近生意太好，時間biu的一下就過去了?！?

    燒烤放在桌上，大家繼續(xù)看牌。

    “說到biu?！焙喿有浅蛑甙?，“你和biubiu怎么樣了？”

    “發(fā)展中。”高昂滿臉奧義，“學(xué)妹就是世間真理，我愿為了她再來一年高四！”

    “快呸呸，昂哥，這話不能亂說?！睆堎伊⒖膛乃?，“你就不怕應(yīng)驗(yàn)？！”

    “應(yīng)什么驗(yàn)啊，我分都估完了，放個嘴炮有什么的?！备甙号呐淖?，拿起烤串咬了一口，說道：“趕緊的，天黑請閉眼！”

    簡子星嘆口氣，閉上眼，又在黑暗中不甘心地去摸剛剛端上來的烤串。

    他有理由懷疑高昂是故意每次飯局狼人殺都要當(dāng)上帝的，所有人閉著眼睛玩游戲，只有他從頭到尾在吃。

    那堆燒烤卻不在想象中的位置，摸了半天只摸到放釬子的筒。再要尋摸，卻被一只熟悉的手捉住。

    仲辰拉著他往旁邊伸了伸手，終于摸到了那一大把燒烤桿子。

    “簡子星同學(xué)，我是一個閉眼玩家，好人，現(xiàn)在正閉著眼跟你說話?！敝俪皆谒赃呉槐菊?jīng)道：“我只是帶你找肉吃?，F(xiàn)在我把你放下的地方是這盤燒烤最左端，你手邊是牛蹄筋，往右三公分是羊肉串，再三公分蜜汁排骨，再三公分雞脆骨，最右邊是烤香腸，請自取?！?

    一群人閉著眼睛樂，李乾坤瘋狂拍桌，“辰哥絕對是睜眼狼！”

    “放屁。”仲辰嗤之以鼻，“上桌掃一眼我就記住烤串堆放的順序了，這是智商，你沒有的東西?！?

    簡子星往右數(shù)了約莫六七公分，捻起一串送到嘴邊，如愿以償閉著眼吃到了想吃的排骨。

    “沒關(guān)系?！彼坏溃骸叭绻诙毂犙畚宜懒?，請女巫直接開毒仲辰。”

    一片哄笑，大家在黑夜中閉著眼還嘮著嗑，需要上帝組織好幾次紀(jì)律。

    “行了！狼人閉上眼吧，快點(diǎn)，閉上閉上?！备甙哼叧赃吪淖溃昂昧税。慷奸]上了。女巫請睜眼?！?

    簡子星睜開眼，從容地咬下了最后一塊排骨。

    高昂在一米外舉著一串羊腰，往他身上一指，“昨天晚上這個人死啦，你要救嗎？”

    簡子星怔了怔，片刻后無奈搖頭。

    女巫不能自救。

    “你有一瓶毒藥，你要毒嗎？”高昂繼續(xù)吃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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