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巫之槌【20】-《人間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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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微微擰著眉,在心里沉思。徐蘇蘇已經退房,老人或許連她長相都沒看清。而且根據她租房時留下的信息,老人也不知道她真實的姓名,她也已經把劉淑萍租住的101號房中的生活痕跡打掃干凈,接下來她要么會繼續隱藏,要么會逃離蕪津,可是她為什么會返回?
另一個答案在腦海里模模糊糊,呼之欲出……
“師父!”
徐天良回忽然低聲叫他,迫使他回神:“那是徐蘇蘇!”
沒錯,前方那個撐著一把墨綠色的雨傘,正迎面走來的女人是徐蘇蘇。
徐蘇蘇并沒有看到他們,她微低著頭,無神的目光落在腳下的泥濘路面。
她披著長發,穿著一雙嶄新的白色細跟皮鞋,皮鞋踩在泥水中,濺起的水珠打濕了她的褲腳。她沒有避讓道路中間的泥洼積水,每一腳都踏在污水中,像一只被上足了發條的人偶,每一步都沿著既定的軌跡往前行走。
雨水在她的傘蓋下串聯成片,使她看起來像是隱在珠鏈玉串后的美人。
但是美人被他們嚇壞了,徐蘇蘇忽然抬起雨傘,看到了不遠處的魏恒和徐天良。
徐蘇蘇怔了一瞬,面露驚慌。她往后退了一步,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長巷。
魏恒以為徐蘇蘇會逃,但徐蘇蘇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便靜立不動,眼神瞬間放空,神情呆滯。
魏恒走到她面前,見她還望著長巷,眼神悠遠,又空洞,好像在無聲的訴說著巷子太長,而她跑不到出口,于是索性待在原地。
幾乎是同時,魏恒的手機響了。韓語如約的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魏恒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照片,然后看向徐蘇蘇,道:“跟我走吧,徐小姐。”
被徐蘇蘇丟在垃圾箱里試圖焚燒的是一些衣物和餐具,鄭蔚瀾在徐天良趕去收集證物前撤離,躲在一堵墻后看著徐天良把那些東西搬上警車。等魏恒和徐天良以及徐蘇蘇驅車離開后,他才從隱蔽處走出,逐漸消失在雨巷中。
風雨的另一端,如發生命案的三層小樓一樣在雨中聳立的警局辦公樓中,邢朗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地面積水被雨滴砸出的一片泡沫,思緒隨著高處的水流往低處,如針錐般鉆向地面一方小小的排水口,流向地心。
他正在和看守所的人通話,商議犯人劉淑萍的去留。
劉淑萍今天要被移交看守所,接下來就是等待被法院起訴,提審,判決。這一套流程他熟的不能再熟。
然而今天邢朗卻始終有些心神不寧,或許是魏恒述說分尸案疑點時太過自信,給他一種此案懸而未決的錯覺。
“……下午四點吧。”
邢朗道:“一些紙面工作還沒完。”
掛了電話,他把緊閉的窗戶打開一條縫,然后回到辦公桌后坐下,看了一眼時間。中午一點二十分。
拿起放在桌角的座機掛了個內線,不一會兒沈青嵐拿著一疊文件推門進來:“怎么忽然要看卷子?”
沈青嵐把分尸案的詳細卷宗放在他桌上,問道。
邢朗只點點頭,然后道:“出去吧。”
沈青嵐帶上門走了。
邢朗腳登著桌面往后滑了一段,抬起雙腳架在桌角,把所有關于分尸案資料匯集的卷宗從頭開始翻看。
他是偵查工作的主力軍,碎尸案發生的猝不及防且破案時間也很短,這兩天過的風風火火峰回路轉,他還沒有時間仔仔細細的把卷子過一遍。
在邢朗看卷子的時候,王副隊長來敲門,告訴他,裘秘書在鴻宴樓請客吃飯,特意邀他一起去。
邢朗目不斜視的盯著手里的字里行間,只向王前程擺了擺手。
王前程道:“市里領導說,昨天晚上咱們隊出力了。今天算是慶功宴。”
邢朗皺了皺眉,從鼻子里長呼一口氣,道:“你做代表就行了,我這兒走不開。”
王前程笑道:“我哪兒能代表你啊,快點吧,都等著呢。”
“哐當”一聲。
邢朗沉著臉把文件扔到桌子上,慢悠悠的轉頭看向門口,唇角勾出一絲模棱兩可的膚淺笑意:“老王,咱倆雖然上的是一個牌桌。但拿的不是一副牌。你手里一水兒同花順,我手里一水兒雜牌,我礙不著你也幫不著你,你也礙不著我幫不著我。你想摸上個王炸贏了牌局,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用我手里的雜牌幫你引炸彈啊是不是?你赴你的酒局,我看我的卷子,你要是能替我給領導敬杯酒,兄弟領你的情。你沒那個心我也不怪你。咱倆共事好幾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你的路數我很清楚,我的路數你多少了解一些。所以你不用把我往你的路子上拐,你的路子雖然平坦,但是太窄。我這人走路一向沒形沒狀,難免磕著碰著發生點不愉快。你就當我胸無大志爛泥扶不上墻,凡事不必想著我,算我謝謝你。”
說完,邢朗抬起手腕敲了敲手表表蓋,笑道:“兩點了,不耽誤?”
王前程被他擠兌走了,走的時候臉漲成了豬肝色。
王前程一走,邢朗的臉就垮了,撥了撥頭發,低聲罵了句:“操。”然后拿起剛才摔到桌子上的卷宗接著看。
文件被他那么一摔,從十幾頁摔到了三十多頁。他正要翻回去,捏著紙邊的手忽然一頓,停住了。
三十二頁是鑫誠旅館的一些資料,包括員工的入職表和排班表。
算劉淑萍在內,鑫誠共五名保潔,兩人一組,白班夜班來回倒。劉淑萍是最后來的,落了單兒,只能一個人一組。因此她的排班比其他人要更清晰,更一目了然一些。
邢朗在她的排班表中發現了問題。
警方懷疑保潔利用職務之便,向馮光購買氯化鉀,之后篤定了是劉淑萍是嫌疑人的原因則是八月二十三,二十四號這兩天恰好也是劉淑萍當值,她完全有機會取走613號房的毒藥。
但是此時的排班表卻把劉淑萍已經招認的‘既定事實’推翻了。
因為劉淑萍和另一名保潔的排班出現了重合,而同一時刻絕對不會出現三個人同時值班。單獨看劉淑萍的排班表并看不出來,但是和其他人的排班表比對著看,就可以看出來了。
邢朗把雙腳從桌子上放下來,立刻按照員工信息表上留下的聯系方式聯系和劉淑萍排班重合的保潔。
對方也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被他一細問就把事實說了出來。
“二十三,二十四號本來劉淑萍值班,但是她二十三號下午忽然不舒服。她身體不大好我們都知道,所以就讓她回家休息了。她一病就病了兩天,二十四號沒來上班,我就幫她打掃了一天。她不容易,沒兒沒女的,老板就沒算她缺勤,還算她正常上班。”
邢朗掛了電話陷入沉思。
馮光在二十四號在613拿走錢,留下藥。只定了一個小時的鐘點房。那么買藥的人必定會在二十四號當天把藥取走,多留一天都是隱患。
既然劉淑萍二十四號根本沒有上班,那顯然不是她取走的藥。如果她不是買藥的人,那她如何殺人?或許她還有別的途中取得氯化鉀。但是她已經承認是她在二十四號于613號房中取走了氯化鉀,無論她的毒藥如何獲得,都證明了一個問題,她在說謊。
那么真正取走氯化鉀的人,只能是二十四號晚上入住613的徐蘇蘇。
邢朗忽然抬起眸子,眼神異常冷冽。
劉淑萍在掩護徐蘇蘇,她在替徐蘇蘇認罪!
快步走出辦公室,邢朗在下樓途中播出陸明宇的電話。
“你在哪兒?不用去撫天了,馬上到海豐證券找徐蘇蘇,我現在去她家里,快!”
叫上兩名刑警,邢朗快步下樓,在三樓拐角處忽然停住。
魏恒站在臺階上,仰頭和邢朗的目光相接,徐蘇蘇就站在他身邊。
“……把她帶上去。”
魏恒對徐天良道。
經過邢朗身邊時,徐天良按耐不住興奮的對邢朗說:“老大,我師父簡直太聰明了!他翻盤了!”
邢朗很無語的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啃字典?”
這叫反轉,神他媽翻盤。
他們兩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培養的默契,略微對一對眼神,就知道地方跟進到哪一步了。
“你找到證據了”
邢朗問。
魏恒上了幾層臺階,站在邢朗對面:“你是說能把徐蘇蘇定罪的證據?”
“嗯。”
魏恒道:“搜她的身,應該能搜到101號房門的鑰匙。”
邢朗抱著胳膊靠在墻上:“101?”
魏恒把劉淑萍調換門牌號的事講了一遍,邢朗聽完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房東不知道門牌序號?”
邢朗皺著眉問。
魏恒道:“你也去過現場,一樓只打了三間房。還打在樓梯背面,基本不會有人路過。所以其中一間干脆做雜物間。房東半年前才接替兒女收租,老人家眼花耳鳴,記憶力不好,你現在去問他門牌號序號到底是123,還是321,估計他也說不上來。”
“……那劉淑萍替徐蘇蘇認罪的原因你找出來了嗎?”
魏恒沒說話,拿出手機點了幾下遞給他:“徐蘇蘇的男朋友,韓語給我發了這張照片,徐蘇蘇曾說過這個女人之前一直跟著她。”
邢朗把照片放到最大,看到一個站在超市貨架前挑選貨物的女人:“……劉淑萍?”
魏恒點頭,淡淡道:“我懷疑劉淑萍是徐蘇蘇的母親,或許徐蘇蘇的母親并沒有被徐紅山打死。”
說著,他抬起眸子看著邢朗:“她逃生了。”
沈青嵐在徐蘇蘇身上找到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貌似是鐵證,徐蘇蘇必須詳細的解釋她為什么會擁有這把鑰匙,以及為什么要把沾有劉淑萍毛發和指紋的生活物品統統銷毀。
邢朗看著面前依舊一臉單純稚氣的女人,她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用力攪著手指,目光呆呆的,就像一個考場上被試卷難倒的學生。
忽然之間,邢朗有種感覺,眼前這個女人或許并非她表現出的那般心無城府……
“你現在說謊沒有任何意義,dna鑒定結果說不了慌。”
邢朗的低沉平緩的聲音回蕩在審訊室四面堅硬冰冷的墻壁之間,使人聽而生畏。
徐蘇蘇像一只被囚禁在牢籠中的小鳥,茫然的環顧四周,最后發現無處可逃。
她停止掰動自己的手指,攤開雙手蓋在桌面上,保持著一種古怪的姿勢一動不動,就像藝術家作畫寫字之前的冥想狀態。
“我之前不知道她是誰。”
她更咽道。
雖然她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邢朗知道她說的是劉淑萍。
邢朗從桌后走繞出來,倚在桌沿,看著在徐蘇蘇在強光之中,投落到她眼睫下的一道顫動的陰影,道:“從頭開始,回答我每一個問題。”
徐蘇蘇點頭。
“聯系假藥販子,在鑫誠旅館交易氯化鉀的人是不是你?”
“是。”
“九月二十三號殺害周偉,九月二十七號殺害錢志龍,十月一號殺害王峰的人是不是你?”
“……是。”
“分尸的也是你?”
“是。”
“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蘇蘇口渴般咽下一口唾沫,抿了抿下唇,右手食指指腹緩緩在桌面上劃動,低聲道:“我說,只要跟我走,就可以免費過夜。他們就跟我走了。然后到我租的房子,他們喝下摻了藥粉的水,很快就死了。”
“繼續說。”
邢朗道。
徐蘇蘇緩緩抬起眸子,眼神逐漸失去焦點,變的松散無力。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身處的時空,落在了肉眼無法捕捉的地方。她的聲音變得縹緲且空洞,從她身體中脫離,漂浮在不知遠近,不辨方向的某處……
“他們身上的氣味很難聞,酒味、煙味、汽油味、還有火車上的廁所的味道。他們死了以后,我把他們的衣服脫下來,擦干凈他們的身體。第一次,我有點害怕,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他們的身體。當時,我坐在第一個倒下的男人身板,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來隔壁儲物間有很多工具,所以我拿了一把鋸子……警官,你不要小瞧我,我從六歲時就會做飯了,家里的活兒我都會干。我爸爸以前在菜市場批發活雞,客人要求他把整雞跺成塊,我在旁邊看著看著就學會了。那個時候我就想起我爸爸處理雞的那一幕,剁掉它們的腦袋,在骨節處分割它們的身體,掏空它們的內臟,然后把它們放在塑料袋里交給客人……其實很簡單,我學的很快,我爸爸還夸我有天賦。”
她呵呵低笑兩聲,那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立體感,就像是把一攤泥巴糊到墻壁上似的綿軟無力,還滲透著絲絲涼意。
邢朗回頭看了一眼記錄員,記錄員向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正在工作。
片刻后,徐蘇蘇又開口了:“但是人的身體里好多血,很稠,很黏,有溫度,熱乎乎的很惡心。沾在手上很快就干了。那些血流在地板上,滲進地板夾縫里。當時我很慶幸,慶幸我在一樓,不然的話那些血肯定會從夾縫里滲入樓下的天花板……我記得當時的燈光很暗,血在燈光下不是艷紅色,而是有些發黑,味道很腥,像是鐵器生銹的味道,聞多了就想吐。還有那些內臟,實在不好打理,我必須把它們塞到袋子里,才能阻止它們像蟲子一樣在地板上爬行。我每次都要用一個多小時去處理他們的尸體,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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