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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令我憂慮之人，還是淮陽子。傷重之后三日，是我死限，若是淮陽子覷準(zhǔn)我最虛弱的時候，過來宅院挑釁尋事，我恐贏不了他。不過這般過了三天，宅院里風(fēng)平浪靜，淮陽子也未露出半點(diǎn)蛛絲馬跡，我不由暗忖，莫非他還不曾知曉我受傷一事？

    如此一想，倒覺寬慰不少。三日死限一過，如此又修養(yǎng)幾日之后，我的身子慢慢恢復(fù)，傷口亦是結(jié)痂妥帖，縱然他此番前來，我也不懼。

    晚間，用過晚飯，我披衣坐在書桌旁，給女孩批字。批完之后，我擱下朱砂筆，道：“相較往日，已小有進(jìn)步?！?

    “是么？”她先是欣喜，繼而又垂下眉來，輕聲細(xì)氣地道：“這幾天我抄寫了許多張，想著練好一點(diǎn)，你看了也會舒坦些?！?

    我靜了片刻，道：“這么多天關(guān)在家里，悶么？”

    “悶?！彼B忙又搖頭道：“不……不悶?！?

    “悶就是悶，不悶就是不悶?！?

    她這才點(diǎn)頭：“悶?！?

    我道：“明日帶你上街去玩耍散心罷。無需練字，也無需背書。”

    她面上露出歡喜神色，轉(zhuǎn)而卻又眸色暗淡道：“你傷口沒好透徹，還是不要出去了。我們在家里待著就好?！?

    “是么?！蔽铱粗巴怆鼥V夜色：“你既不愿出去，我也不強(qiáng)求，我自個出去。”

    她撲過來攥住我的衣袖，我冷眸睨著她，她又瑟瑟索索地收回手去：“我悶，你也帶我去罷?！?

    “想去，那就早點(diǎn)歇下，明日是花朝，要早些起?！?

    “什么是花朝？”

    “花朝是青萱的一個節(jié)日，最早源自于周朝，定在春日百花盛放的時節(jié)。青萱歷史古久，循禮守舊，這花朝節(jié)自周朝一路流傳下來，亦不曾湮滅，不過中原其他地域已然絕了。花朝時節(jié)，街上會有許多賣花或者扎花的人，期間也有年輕男女相互贈花，借以尋覓天成佳偶?！?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是尋情人的節(jié)日。”

    我道：“嚴(yán)肅些。你一個小孩子，卻又曉得什么情人？”

    她忙臉紅道：“我……我不曉得?！?

    我道：“不曉得就去睡，莫要在此胡言?！?

    “哦，好……好?！?

    第二日花朝，陽光暖煦，二人洗漱過后，踏著晨光出門。時辰尚早，街上卻早已熙熙攘攘，街道兩旁擺著各色花籃扎花，杏花潔白雅致，一簇一簇，恍若白雪；深山里采來的遲開的紅梅，花苞瑩潤，十分少見；而最燦爛的莫過于這個春日時節(jié)開得正好的桃花，一支支整齊擱在攤位上，或者花籃里，枝條墨綠，桃紅色花瓣上頭沾著露水，迤邐勾人得很。

    整條長街上混合著花香與食物的香氣。二人在街上慢慢騰騰走著，打算尋個好地坐下吃早餐，這時女孩扯了扯我的衣袖：“你看左邊擺著的花，比右邊的多多啦，那么多花，也沒有攤主守著，我剛還看見一個老人家取了幾支花走了，他沒有付錢。我可不可以也去拿一支？”

    我淡道：“那是給死人用的。你也要么？”

    她歷來怕黑怕鬼，聽到死人二字，臉色都白了：“什……什么……那，那個老人家，他……他是鬼的么？”

    “是人?！?

    “你……你不是說那些花只是給死人用的么？”

    “是給死人用的不假，那老人家只是取了些許花枝前去祭拜而已，至于那祭拜之人，應(yīng)是他亡故的妻子?！?

    女孩舒了一口氣：“幸好。”

    我道：“自古左為陰，右為陽，這花擺在左邊，便是幽冥之花。花朝時節(jié)，除了陽世男女?dāng)y侶求愛，亦是追思亡故眷侶的日子，是以左邊也備了花枝。這些花不用錢，有人若有心愛之人要祭拜，自去左邊取幾支走便是。至于旁的人，也不會伸手去拿，畢竟冥花晦氣得很。另外晚間這些花也不會撤去，青萱地氣不好，相傳夜間時有鬼魂出沒，鬼也有眷侶的，白日人場，夜里鬼場，你可懂的？”

    女孩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懂……懂的?！?

    我將手一指：“你瞧，左邊那處有個小男孩在看花，生得很是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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