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襁褓襖-《山有木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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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之物乃從燒毀倒塌的廢墟里挖出,有銹跡斑駁的銅鏡,有斷成兩截的玉梳,俱是母親生前所用之物,姜恒拿起每一件東西,就像觸碰到了昭夫人。
“恒兒。”耿曙不安道。
“我沒事,”姜恒笑道,“挺好的。”
耿曙與姜恒一起坐在地上,姜恒拿起一個(gè)碎裂的羊脂白瓷杯,說:“你記得它么?”
“記得,”耿曙說,“第一天來的時(shí)候,夫人不當(dāng)心,將這杯子摔了。”
“她是拿杯子砸你,”姜恒說,“我在外頭,都看見了。”
“也許罷。”耿曙說。
姜恒說:“但她不恨你,真的,娘其實(shí)是個(gè)……很溫柔的人。”
“我知道,”耿曙答道,“她也是我娘,恒兒。”
耿曙摸了摸姜恒的頭,姜恒傷感笑笑,找到一支筆管,狼毫已燒焦了,清出幾塊炭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gè)不大的銅匣,鎖已經(jīng)被燒得扭曲了。
耿曙注視那銅匣,想起昭夫人與衛(wèi)婆離開家,剩下他倆相依為命的那天。冬天的清晨里,姜恒從匣中翻出了一件皮襖,出現(xiàn)在昭夫人房中,自然是昭夫人吩咐衛(wèi)婆,去為耿曙做的。
姜恒用一把匕首撬開鎖,打開匣子看了眼。
當(dāng)年的衣服都被拿走了,底下墊著的一塊皮還在,血跡斑斑的,看不出是什么皮。
耿曙沉默不語。
姜恒說:“那天我就有點(diǎn)奇怪,這究竟是什么?可以洗干凈,給你做個(gè)衣服的內(nèi)襯……”
“這是你生下來那天,包裹著你的襁褓襖子。”耿曙忽然說。
姜恒:“?”
“這么多血!”姜恒翻來覆去地看,他從不知母親生下他時(shí),遭遇了如此多的磨難。
“恒兒。”耿曙忽然說。
姜恒把那狐皮襁褓放回箱底,不明所以,看著耿曙。
耿曙始終沉默,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姜恒又問:“怎么了,哥,你想說什么?”
“這是界圭帶來的。”耿曙說,“十九年前,他用這塊狐皮裹著你,將你帶到了夫人面前。”
“什么?”姜恒一時(shí)間沒聽懂耿曙之言,他小時(shí)候與界圭有什么關(guān)系?
耿曙不敢看姜恒,低頭注視那塊皮,他將這匣子的出現(xiàn)解讀為天意,時(shí)間到了,他不能再瞞下去,哪怕結(jié)果再殘忍,他也必須去面對(duì)。
姜恒忽然睜大雙眼,瞳孔劇烈收縮,一手無意識(shí)地抓住了耿曙的手腕,不自覺地用力。
“界圭為什么……”姜恒喃喃道,“我……我不是在潯東出生的嗎?為什么?哥?你知道什么?告訴我!”
姜恒怔怔看著耿曙的神情,一時(shí)如墜冰窟。從半年前起,他便總看見耿曙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不明其意,只以為耿曙有心事,這一路上,耿曙的心事重重,更是讓他幾次欲言又止。
如今,他終于感受到了,在這一切背后,所埋藏著的某種危險(xiǎn)。
猶如姜家的大宅在下一刻便將再次無情垮塌,將他們埋在下面,姜恒不敢再往下想。
但耿曙開口了。
“你的生辰是冬至。”耿曙說,“冬至那天,你在落雁出生,界圭為了保護(hù)你,將你偷偷帶了出來,不遠(yuǎn)千里,先到安陽,想將你……托付給咱們的爹。”
“但爹那時(shí)尚且……置身危險(xiǎn)中,”耿曙又道,“他怕他保護(hù)不了你,于是他寫了一封信,讓界圭抱著你南下,來潯東找你娘。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把這封信交給界圭,讓他一起帶走。”
耿曙始終沒有抬頭,他不敢多看姜恒的反應(yīng),接著,他從懷里,慢慢地取出了那封用油紙包著的信。
“你的親生父親……是汁瑯,”耿曙發(fā)著抖,慢慢地拆開油紙,顫聲道,“你娘是雍國王后姜晴,當(dāng)年他們都以為你死了,你的另一個(gè)名字叫……汁炆。你的牒位,至今還供奉在雍國宗廟的,玄武座前,恒兒……恒兒!”
姜恒已轉(zhuǎn)身,離開那臥室,沖到廊下,看著雨水,耿曙從身后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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