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麟這句話說得很露骨，也很刺人，霍新蘭被嚇到了，小心翼翼留意我的反應，生怕我會生氣。

    說實話，我確實很不爽，也很不舒服，但我已經不是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了，歲月磨礪了我的脾氣，收斂了我的血性，我看著這男人的臉，說兄弟你挺驕傲嘛，跟你的出身條件相比，我確實是個阿貓阿狗，這個我不否認，也很羨慕你。

    方少麟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瞇了瞇眼，說你還不服氣啊，擱這里酸什么呢？我確實生在一個好家庭，也確實有個好爹，但那又怎樣？創業的資金雖然是我爸的，但也就幾百萬而已，我現在的公司市值六千萬，光是每年的純利潤接近七百萬，這個你又怎么比？

    我臉色有點不好看，準備回敬幾句厲害的，但霍新蘭居然制止了我，并給我打了個眼色，我知道她是在為公司著想，不想放棄這么個大客戶，讓我忍一忍。

    我沉默了一下，盡管心里不爽也不服氣，但我確實忍了，沒有再說話，方少麟就撇了撇嘴，說了句沒意思，然后側身打開了車門。

    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霍新蘭沖我露出一個尷尬的笑，遲疑了一下，還是坐進了副駕里，方少麟把車門關上，沖我聳了聳肩，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臨了還給我豎個中指，才十分囂張的開車走了。

    我有點不是滋味，但卻很理解霍新蘭，做老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公司才剛起步，所有優質資源都得好好把握才行。

    當然，我跟霍新蘭并沒有什么關系，除了上司和下屬，頂多算朋友吧，就算看出了方少麟對她有意思，想要追求她，我也沒有辦法、更沒有必要阻止。

    我不知道自己對霍新蘭是什么感覺，好感確實有一些，但喜歡還談不上，畢竟我才剛經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心里暫時還裝不進其他女人，況且我也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并不會為此就吃醋啥的。

    之后我自己一個人去吃飯，到了十一點多的時候，突然想起好像公司有個防盜門沒關，就又趕了回來，結果剛到門口，方少麟那輛藍色保時捷也到了，霍新蘭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從車里下來，我連忙上去扶她，發現方少麟在車里抽煙，臉上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樂，跟霍新蘭揮手了說聲下次見，一踩油門就走了。

    看起來還是算是個正人君子，沒有趁機下黑手。

    霍新蘭靠在我肩膀上，一個勁的說著胡話，但心情很好，應該是合同談下來了，我扶著她回到辦公室，把她放在沙發上，然后就去找毛巾給她擦臉，還泡了醒酒的茶，折騰到兩三點，霍新蘭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了第二天上午，霍新蘭酒醒了，見我在旁邊坐了一夜，就有點不好意思，說給我放兩天假，好好休息一下，我沒有拒絕，畢竟我確實有點累，收拾完東西就走了，不過我沒有回家，而是開著我的面包車去了市郊，買了些水果和菜，到了我媽家里，發現她剛好賣完茶葉蛋，推著手推車進門，外面挺曬的，她戴了個草帽，臉憋得通紅，但見到我下車，把東西一放，就要幫我提水果。

    我特別想我媽，真的很想，幫她把車子推進院子，看著她住的這個只有一層高的水泥平房，很典型的農家民宅，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鼻子突然有點酸，說媽我最近工作穩定了，也賺了點錢，改天我接你回市里住別墅，你以后也別賣茶葉蛋了，等我把小陽接回來，你在家帶孩子就行。

    我媽就笑了，也沒有答應，拉著我的手進屋，給我裝了一碗白粥，桌子上只有兩個菜，分別是炒黃豆和咸蘿卜干，沒有冰箱也沒有電飯煲，爐灶是燒柴的，房間里只有一張木板床，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都不為過。

    我喝著粥，老媽進房間里給我拿了個鐵盒出來，里面裝著滿滿的零錢，都是一塊五塊的，還有很多硬幣，她說這兩個月她掙了點錢，有一千多，準備明天拿到銀行去存，說話的時候她還一個勁的給我夾菜，我低著頭不敢看她的臉，只有淚水不斷往碗里掉。

    我真的很難過，心里很堵，我暗暗發誓，一定要多賺點錢，盡快讓我媽住上大別墅，吃燕窩魚翅，泡養生澡，睡最舒適的床。

    有句話說得好：不要埋怨父母給你的不夠好，因為那可能已經是他們的全部了。

    我媽累了一輩子，沒有享過一天福，頭發都白了，還為我這個兒子勞心勞力，我真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臨走之前我塞了一萬塊錢現金給我媽，她不肯要，追著我的面包車跑了一路，我不忍心，就把車停下，她趁機把錢從車窗里扔進來，轉身就走了。

    我趴在方向盤上，又哭了，但心里卻很暖，像火在燒。

    花了半個小時，我回到市里，本來我想直接回家睡覺的，結果車子開到半路，經過一個偏僻路口的時候，迎面開來一輛小貨車，車速極高，狠狠撞在了我的車身上。

    砰的一聲巨響，天旋地轉，我連人帶車滾了兩圈，玻璃全碎了，不等我喘口氣，有五六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手里拿著棍子，十分粗魯的將我拖了出來。

    我全身仿佛散架了似的，就聽到一個聲音傳進了耳朵里：

    “陳歌是吧，有人花了二十萬，要買你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