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垠冷哼一聲道：“沐相還沒回答老朽的問題，貴國到底打算如何安置華皇陛下？”顯然，這位就是沒打算歸順的那一類。

    沐清漪淡淡道：“華皇如今暫住福王府中，本相和陛下還有北漢皇商議過了，將會(huì)封華皇為侯，永享富貴?！边@是歷史上大多數(shù)末代皇帝的一貫待遇，先不提最后會(huì)不會(huì)壽終正寢，至少這個(gè)安排也算是說得過去了。

    但是謝垠卻并不滿意，冷笑一身道：“沐相何必裝傻，老朽問得是……華國太上皇。”

    “太上皇啊?！便迩邃舸鬼?，淡淡道：“老先生有什么建議？”

    “請西越帝立刻放出太上皇?！敝x垠朗聲道。

    “哦？放出太上皇，謝先生想要干什么？”坐在一邊的魏無忌懶洋洋的問道。謝垠一怔，其實(shí)他沒有想要干什么。說白了謝垠就是一個(gè)死讀書的老頑固，固執(zhí)的遵守著那所謂的君為臣綱，父子君臣的禮儀。真的說要干點(diǎn)什么，還真是有些為難他。

    好半晌，謝垠方才道：“就算華國滅亡了，陛下曾經(jīng)也是一國之君，西越如此折辱陛下，實(shí)在不是王者所當(dāng)為！”

    沐清漪淡然道：“綠竹先生可知道，華皇陛下在宮中做了什么？”其實(shí)，就算他們留下華皇一條命放出來，以后華皇的日子也未必比在牢房里好過。華皇雖然殺了朝中的所有重臣，但是這些重臣的家人卻都還活著。更不用說大部分的朝中重臣背后都有家族支撐的。就是現(xiàn)在書房里坐著的幾位世家中就有不少是被華皇所殺的朝臣的家族。所以，這些人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提過華皇半個(gè)字。只怕就算他們放過華皇，事后這些家族也不會(huì)善了的。

    “自然知道。但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先生強(qiáng)硬的道。

    不得不說，這位謝老先生真的不會(huì)做人，當(dāng)著沐清漪等人的面也就罷了，當(dāng)著那些剛剛損失慘重的世家家主說出這樣的話，在座的幾位家主的臉頓時(shí)就黑了。

    其中一人站起身來，冷笑一聲道：“謝先生說得好聽，感情死的不是你謝家的子弟？”

    “謝家早就只有綠竹先生一人了，自然不用擔(dān)心。”另一人嗤笑道。

    謝垠被這些人嘲弄的頓時(shí)氣紅了臉，怒道：“老朽說的不對么？兩位陛下尚在你們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跑來公眾奉承西越皇帝，如此迫不及待的一副奴顏媚骨的模樣端是叫人作嘔。果真是一群枉讀圣賢書的小人，陛下殺了那些人正事有先見之明！”

    這些世家家主哪里容的人如此辱罵，立刻有人起身反駁，“天下有德者居之，靖安帝昏庸無道，倒行逆施，枉殺忠臣，就連親生兒子也接連叛離，有何顏面在以天下之主自居？！我等既讀圣賢書教化百姓，又豈能奉這樣的人為主？！”慕容煜雖然不是華皇的親骨肉，但是華國皇室自然不會(huì)自己將這個(gè)消息散播出去。因此外人依然只當(dāng)慕容煜是華國皇子。再加上慕容熙的離開，說是接二連三的叛離也不為過。這些家主自然也不是真的這般光明磊落，只不過他們也同樣需要一個(gè)能夠讓自己顯得更加義正詞嚴(yán)的理由罷了。無論是皇權(quán)爭奪還是天下爭霸，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正義和善惡？

    “忤逆陛下便是不忠，何來枉殺忠臣？”謝垠強(qiáng)辯道。

    有人冷笑道：“難道華皇殺顧家滿門也是對的？”眾所周知，顧家被抄那時(shí)當(dāng)朝最大的冤案。原本華皇在位地下的人也不過是暗暗討論一下罷了，但是此時(shí)卻是華皇昏庸最大的證據(jù)。

    “顧牧言謀逆，自然該殺！”謝垠沖口而出。

    “放肆！”原本底下眾人爭吵的不可開交，反倒是沒有西越眾人什么事了。他們不插嘴，這些人也吵得興起幾乎忘了這事什么地方。這時(shí)候聽到上方傳來的聲音不由得都愣了愣回過頭望去，便見坐在容瑾身邊的白衣女子俏眼含霜，神色冷厲的盯著下面的謝垠，“顧相一聲忠心耿耿，豈容你隨口說道！”

    謝垠一愣，冷笑道：“沐相自己便是叛國背主之人，有何顏面替顧牧言說話？只怕都是一丘之貉吧？”

    “大膽！”整個(gè)書房里的人都被謝垠的話嚇得不輕，西越眾人更是齊聲怒斥道。再飛快的掃了一眼座上臉色陰沉的容瑾，心中暗暗將謝垠罵了一百遍。自己作死就夠了，為什么還要連累他們？

    沐清漪一手緊緊握著容瑾的手，盯著一副大義凜然模樣的謝垠淡淡一笑道：“叛國背主么？本相早就發(fā)誓，今生必讓慕容律國破家亡！本相便是叛國，又如何？”

    “你？！”世人皆愛名聲，就算是最卑劣的人也絕不愿意背負(fù)著叛國背主的罪名，所以許多卑劣小人總是喜歡找盡各種理由為自己推脫。但是卻從沒有一人如此理直氣壯的問“就是叛國，又如何？”這世間的讀書人早已經(jīng)被綁在了忠君愛國的架子上，忠君，即是愛國。不忠君，便是叛國。所以，皇帝做任何事情臣子都只能逆來順受，直到有人再也無法忍耐為止。但是，一家之天下，慕容家的天下就是國么？

    眾人怔怔的望著端坐在容瑾身邊的白衣女子，絕色的容顏上不見半絲的怯弱，一雙秋水云瞳明澈沉靜，卻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鋒芒。她承認(rèn)叛國，但是世人沒有資格審判她。她堅(jiān)持的不是世人眼中的忠孝節(jié)義，而是自己的道。她心中自有是非公正，自有當(dāng)為、不當(dāng)為。

    “說得好！”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容瑾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底下的眾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謝垠身上。謝垠被他看得心中一寒，忍不住退后了半步，只聽容瑾冷聲道：“慕容律愚昧無知，豈能配朕的丞相奉他為主？至于爾等，若當(dāng)真如此忠心，朕可以成全爾等令而為主殉節(jié)。綠竹先生，可要朕送你一程？”

    謝垠臉色一變，不敢再說。容瑾不屑的冷哼一聲，“原來是只會(huì)說不會(huì)做。朕還期待綠竹先生為華皇效死呢，說不定……還能讓朕佩服一下?！蔽簾o忌把玩著手中折扇，淡淡笑道：“綠竹先生若是有意為華國殉節(jié)，早就死了，又豈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這世間滿口大義貪生怕死的小人數(shù)不勝數(shù)，陛下和沐相何必為這種人動(dòng)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