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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自己渾身酸痛,昏昏欲睡,襯托著身體的床墊幾乎要把她吞進去。
她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向下墜落。
墜落幾乎沒有盡頭,意識在無窮無盡的記憶碎片里翻涌,年少時的陽光再次穿透樹葉落入眼眶。娜塔莎在黑暗中墜落,無法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直到熟悉的槍聲將她的意識拉了回來。
槍聲,娜塔莎聽見了槍聲。
她下意識一躍而起,緊接著她發現自己正赤腳站在滾燙的砂礫上。槍聲從遠處傳來,仿佛她正身處戰場,眼前的景象仿佛被夏日水泥道路上方蒸騰而起的熱空氣扭曲,她只能看到一個金色的身影在赤紅的荒漠上沖鋒。在那個巨大的金色半神身旁,烈焰包裹的重裝巨人與他一同沖向地平線盡頭如山般巨大的物體。
怪異的形體密密麻麻地填滿了視線,試圖阻攔金甲半神的道路,但無一例外都被擊倒、切碎、撞扁。她試圖看清那些怪異形體的外貌,但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警告讓她挪開視線。娜塔莎發現這里沒有太陽,但毒辣的熱量仍然從皮膚滲透進來,與之相對的是來自靈魂的寒冷。
她看不清地平線盡頭那個巨大物體的樣貌,只聽到如同摩天大樓般高聳的鐘樓上的黃銅大鐘瘋了似的咣咣作響,如同沖鋒的號角。槍聲刺激著她的神經,如同心跳。她意識到自己什么也沒穿,沒有衣物為她遮蔽寒冷和視線。
她下意識掃視四周試圖尋找掩體,卻發現這片荒漠中所謂的巖石,其實是畸形的骸骨與紅色砂巖熔融成的怪異石碓。無知庇護了她的理智,當她挪開視線的時候,她立刻遺忘了自己看到的東西。某個東西、某個無形之物通過她的靈魂滲出的恐懼塑造成型,那個東西有著雌雄莫辨的美麗臉頰,***之舞和濃郁到令人作嘔的麝香從思想流淌出來,在無知、恐懼和渴望中形成肉體。
「你熱衷于歡愉,對嗎?」那個東西不斷擺出下流的姿態,它用她的聲音說道,「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
娜塔莎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法拒絕。她的欲望因為超自然力量點燃,無窮無盡的饑渴和瘙癢從骨髓深處向外蔓延,她迫不及待想要把什么東西揉進身體里。沒等她做出反應,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她耳邊響起,那個怪異畸形但又充滿黑暗性吸引力身軀被打碎碎片。
她轉過頭,發現自己的視線正在被燃燒,頭頂環繞著火焰光環的黑甲巨人踩著深紅色的砂礫經過她身邊,恐怖的熱量點燃空氣和她的肺。她因為恐懼挪開視線,立刻遺忘了那個燃燒的身影。記憶形成空洞,思想的邊緣正在陰燃,娜塔莎幾乎能聞到大腦皮層燒焦的氣味從鼻腔里冒出來。
「別看?!挂浑p粗糙的手捂住她的眼睛,那個人的語氣和肢體接觸令她感到熟悉,「別聽。」
當她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
她能聽到身邊人類的呼吸聲,聞到他們的汗水味,在這個狹小閉塞的空間里,只有一些微小縫隙送來的涼風讓她不至于窒息。伴隨著腳底三聲沉悶的撞擊,她眼前亮起一束渺小的火光。她看到面前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穿著閃亮青銅盔甲的人,這些男人用都看著她。
娜塔莎意識到,她只是在透過這個人的眼睛,看著他曾經看過的東西。她發現這些人身上的盔甲有著累累傷痕,即便是最強壯的那個人,眼神里也充斥著疲憊。
「兄弟們,用心聽我說?!故掷镒ブ鸢训娜苏f,「今晚我
們要讓特洛伊人血債血償,今晚我們將掌握殺戮的權柄。想想你們的妻兒,十年血戰,她們每天都因為我們的生死無法安眠,她們已經不再年輕,但我們卻還在這里。按照我說的做,你們還能再次重逢。」
男人們戴上有著深紅色鬃毛的科林斯式頭盔,僅有的光芒不足以照亮他們的雙眼。他們握緊磨得發亮的短劍,手里提著盾牌。他們只有幾個人,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擁有驚人的勇氣和力量。
「狄俄墨得斯,墨涅拉奧斯,阿伽門農。」他一個接一個地說出勇士們的名字。當說道最后一個人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這是個眼睛里燃燒著復仇之火的男孩,長相像極了那位著名的英雄。「涅俄普托勒摩斯,阿喀琉斯的兒子。赫克托爾的兄弟們是你的,為你的父親、我的摯友復仇。不要因為疼痛而停止戰斗,不要畏懼即將獲得的榮譽。記住我們為何而活,記住我們要去何處,記住我們渴望何物,記住我們為何而戰。」
「我們聽你的,奧德修斯?!?
說話的人低下頭,看著膝蓋上的青銅頭盔。
火光照亮了頭盔,透過青銅頭盔的反射,娜塔莎看到一雙熟悉的黑色眼睛。
「我有資格自私一次,看在我將要付出一切的份上,雅典娜?!鼓请p眼睛的主人凝視著頭盔,仿佛看著躲藏在無窮時光之后的娜塔莎。這種感覺到娜塔莎感到驚恐,她試圖把自己藏起來。她聽見那個人悄聲說道,「我有資格為自己活一次。為了佩涅洛佩,為了特勒馬科斯,我的妻子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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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羅曼諾夫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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