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涼風(fēng)愈盛,卿如是的哭聲漸漸停歇,月隴西逮著袖子給她擦干凈淚,聽見她低聲在風(fēng)中絮道,“一筆勾銷了……我與你一筆勾銷。” 她希望這陣陰風(fēng)將她的話捎去鬼門關(guān),若那個(gè)人還站在奈何橋頭等她,放不下糾葛,自以為虧欠,那就讓風(fēng)告訴他,過往的債一筆勾銷了罷。 收拾好心情,卿如是攏了攏月隴西方才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衫,改披為穿,而后依舊默然跪坐著,望向他。看他的眼睛。 深邃處是動輒愁思滿溢,淺薄處是晶瑩的光,那層瀲滟封住了他所有的情緒。 “看什么?看這么久。”月隴西同樣是跪坐的姿勢,俯首湊近她,笑道,“小心為我神魂顛倒。” 是了。看久了是有點(diǎn)。眼前的男人忒俊。 卿如是竟然沒有反駁,默默別開雙眼,站起身時(shí)因跪得太久,又哭得有些頭暈,趔趄了下,很快被跟著站起的月隴西扶穩(wěn)。 他們空手而來,也沒什么好祭拜的,月隴西自然也沒那興致帶著卿如是祭拜自己的墳,他此行有別的目的。牽起卿如是的手,月隴西示意她跟著自己走。 不算很遠(yuǎn),但要繞過一座小山丘。因?yàn)槟抢飵缀跛闶且呀?jīng)劃出了月氏祖墳的地界。只不過因著還在扈沽山下,所以沒有特許的話,旁人也不敢葬在這里。 越過小山丘,月隴西方與她細(xì)說道,“我現(xiàn)在帶你來看的,是祖上那位夫人的墓。她亦算是我欽佩之人,所以帶你來看看。” “欽佩?”卿如是跟著他站定。四周較之方才來說,稍微有了些活氣,像是沒什么人踩踏打理,只任其隨意生長,且這附近的墳?zāi)沽攘葞鬃錃馍倭嗽S多。于是放眼望去,綠草茵茵。 尤其距離夫人這座墓旁不遠(yuǎn)處的那座,青墳被風(fēng)雨削了些鋒,倘若不看墳前的墓碑,便以為只是一座長滿青草的圓鈍小坡。 “興許是因?yàn)樽嫔显谠浿兴龅乃@一生也過得極其不容易的緣故。”月隴西微嘆氣,側(cè)眸覷了卿如是一眼,“不能與有情。人相守,卻不惱不鬧,做好自己的本分,可想她的這份氣度與善良有多令祖上欽佩,才會在札記中這般贊譽(yù)。幸而祖上自述最后成全了她。” “如何成全?”卿如是狐疑,“難道說他們最后偷偷和離了?” 月隴西故作迷惘,“我也不知。只是札記里說成全了她,卻沒有仔細(xì)記錄究竟是如何成全的。我思來想去,恐怕是這實(shí)情著實(shí)駭人聽聞,不敢隨意記錄下來,以免招致什么災(zāi)禍罷。” 他這么一說,就引得卿如是愈發(fā)好奇了。什么樣的實(shí)情會達(dá)到駭人聽聞,招致災(zāi)禍的程度? 細(xì)想片刻后,卿如是仍是想不明白,便擱置在一邊不去想。 她的目光再次無意被不遠(yuǎn)處的那座青墳吸引,情不自禁地走過去,隨著距離越近,墓碑上面的字也就愈發(fā)清晰。令人驚奇的是,上面似乎沒有刻死者的名姓。卿如是以為自己看錯(cuò)了,待到走近,在墳前蹲下身來細(xì)看才確定。 上面的確沒有名姓,卻拿隸書端正寫著兩行字——“杏花微雨風(fēng),夕陽故人意。青山不老,此情難絕,君亡吾亦亡。” 杏花微雨。四字陡然入目,卿如是心尖微顫。便想起宮宴那晚月一鳴對夫人說過的話。那名長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就是夫人在杏花微雨之時(shí)初逢的良人啊。 卿如是有莫名的直覺,眼前的墳就是那位良人的。原來月一鳴死前為夫人另擇一處安息是為了成全她和她的有情。人。 正是因?yàn)檫@里幾乎被隔絕于月氏祖墳外,才會更容易讓外人葬入。 難道月一鳴的成全,就是指讓他們合葬? 她的腦子里回想著自己彌留之際,夫人寫信時(shí)望著窗外溫柔地笑的場景,還有書中記錄她死后次年夫人便誕下月家子嗣的事。 有個(gè)極其荒誕的念頭一閃而過,她沒有來得及捕捉就被自己下意識狠狠否定,并刨除腦海。 “走罷。明年帶些東西來正式祭拜他們。”月隴西估摸著差不多了,適時(shí)打斷她的思緒,“這段時(shí)日,你就待在家中看些有趣的書,心情愉悅地等著我來提親。” 他說起有趣的書,卿如是頭一本想到的就是葉渠給她的《史冊》和月隴西手里那本《月氏百年史》。其中有說到夫人誕下子嗣后被月一鳴送出相府,只在一處私宅中將養(yǎng)著,且侍候的仆人還都是啞巴。 一股仿佛快要發(fā)現(xiàn)驚天秘密的悚然感自足底升起,她呆呆地跟緊月隴西,一言不發(fā),認(rèn)真地將三點(diǎn)結(jié)合在一起思考。 直到回府,她仍沉浸在苦思之中。或者說,她無法相信自己大膽揣測后得出的荒謬結(jié)論。所以一直發(fā)散性地去想別的可能性。 月隴西見自己目的達(dá)到,不禁低笑了聲,同她告別,“近日要忙著將女帝手札的事了結(jié),都會在刑部坐著,你若是悶得慌,就來刑部找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