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容大茶壺-《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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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xí)缬X得他這次的任務(wù),是一次最詭異的人質(zhì)押送任務(wù)。
見過人質(zhì)自己策馬,帶著綁架她的人,瀟瀟灑灑往即將被關(guān)押的地方去的事兒嗎?
人質(zhì)還一邊策馬,一邊問他怎么走,毫無被押解被陷害的憤怒不安,辛?xí)缫贿呌X得荒唐,一邊覺得好笑,荒唐好笑之余,又覺得佩服。
這樣的淡定和氣勢,他跟隨在少帥身邊多年,也沒見過幾個。
云臺山,昭陽城外三十里,最是風(fēng)景秀致的一座山,山中活水無數(shù),清亮如云帶,山頂平整如臺,所以名云臺。
太史闌記得,康王的別院不在云臺山,很明顯,這是一處秘密基地。反正他搜刮民脂民膏無數(shù),全國各地多建幾座別墅也是正常。
進(jìn)入云臺山,她才覺得,康王選在這里建別院,還是挺有眼光的,這山看起來并不如何雄偉,里頭卻山勢復(fù)雜,九轉(zhuǎn)十八彎,曲徑通幽,山莊在半山高處,處處有關(guān)卡,道道有暗樁,外松內(nèi)緊,十分嚴(yán)密。
他們在山口處接受了盤查,換下了馬,徒步上山。辛?xí)缑私o太史闌眼睛綁上黑布,又鎖住了她的手腕,還對她搜了身,發(fā)現(xiàn)了她的武器居然是一根狼牙棒,辛?xí)缛滩蛔⌒πΓS手拋在路邊草叢里。
他帶著她一路上山,饒是如此還不放心,還親自拿刀架著她脖子。
太史闌卻安之若素,好像脖子上沒架刀,眼上沒黑布,一路悠哉悠哉,不住品評。
“空氣不錯。”她嗅嗅清新的空氣。
“鳥不錯。”她仔細(xì)聽山間掠過的飛鳥,發(fā)出的清越鳴叫。
“花很香。”她停了停,側(cè)過臉,聞了聞旁邊崖壁上倔強(qiáng)探出來的一朵小花。
“水也好。”她聽著耳邊一直不絕的叮咚水聲,贊。
辛?xí)缈扌Σ坏谩@女人是神經(jīng)太祖膽子太大呢,還是勉強(qiáng)撐著色厲內(nèi)荏。
不過他覺得還是第一種,太史闌步子穩(wěn)定,語氣平靜,這不是裝能裝出來的。
當(dāng)年他曾聽聞,南齊第一青年名將容楚,有次和五越作戰(zhàn),敵人夜襲闖營,部下慌忙闖帳急報,這位愛漂亮的大帥,居然不急不忙慢慢起身,還不忘點燈梳頭,他那主帳最豪華,燈光點得亮閃閃的,等于給敵人大喊“我在這里啊我在這里。”五越的先鋒當(dāng)然一頭撞了進(jìn)來。
然后臺前梳頭,漂漂亮亮的大帥,回眸一笑。
一笑笑得對方晃神,隨即,一把比主人還漂亮的小刀,忽然閃電般從容楚手里飛出來,狠狠扎入了先鋒的咽喉。
先鋒倒頭死去的時候,還沒想明白,明明那人手里拿的是梳子,怎么忽然變成小刀了?
將領(lǐng)一死,腦袋被容楚一腳踢了出來,其后五越夜襲軍隊驚慌四散,大敗。
這是傳奇,也不知真假,有時候同僚私下討論,都覺得是不是夸張了,哪有人能在那時候還鎮(zhèn)定成那樣的。
容楚那事真假他不知道,但最起碼他現(xiàn)在可算見著一個了。
聽說晉國公對這位突然崛起的女將十分傾心,如今看來,很有道理。
四面押送的士兵們也不做聲,并沒有人催促太史闌或呼喝她——所有熱血男兒都佩服英雄,執(zhí)行任務(wù)是一回事,給予尊重又是一回事。
太史闌還在那“一路游山一路欣賞”,辛?xí)绮唤行└锌瑔査澳憧吹搅耸裁矗俊?
“我看見,萬物皆惡,唯有人間最美。”太史闌淡淡道。
“你怎么此刻還有心情欣賞風(fēng)景?”
“越是危急時刻,越當(dāng)有寧靜閑適心境,危機(jī)不會因為你慌張而減少,卻有可能因為你鎮(zhèn)定而平復(fù)。”
辛?xí)绮徽f話了。
他忽然又想到容楚。
很多年前,那個南齊名將,曾立馬五越深雪前,向?qū)γ嫒f旗招展的大軍,淡淡道:“色厲內(nèi)荏者崩,唯鋼鐵心性,萬物不破。”
多么相似的一句話。
難道這就是名將風(fēng)采?
想到“色厲內(nèi)荏”這個詞,他忽然想到了他家少帥,隨即趕緊將這大逆不道的念頭給從腦海里抹去。
只是忽然起了淡淡畏懼和蕭瑟,像看見萬千繁華從眼前過,卻知道轉(zhuǎn)瞬要崩塌。
太史闌忽然“哎喲”一聲,扶住了崖壁。
“怎么了?”他問。
“絆到石子。”她答。
“你扶住這根棍子。”他遞給她一根棍子,她放下手,接了。仰起臉,“還要往上?”
“你不必費(fèi)心思。”辛?xí)绱穑斑@路號稱九拐,本地人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太史闌不說什么,跟著他繼續(xù)向上走。
沒有人注意到,她剛才扶過的崖壁,不知何時,鏤刻下一個深深的指印,指尖微翹,方向朝上。
在之后的路途上,因為道路崎嶇,太史闌眼睛不方便,她又趔趄好幾次,或蹲或伏,跌得很有些狼狽,跌到辛?xí)玳_始懷疑,她是不是在趁機(jī)丟下信物指示他人,然而卻沒看見什么花啊簪子啊被丟下來——事實上太史闌身上沒有任何多余飾物,想丟也沒法丟。
走了大半個時辰,又坐過一次吊籃,吊籃感覺很大,底下有水聲淙淙,往上的路程很遠(yuǎn),似乎是座峭壁,太史闌嗅見青苔的澀氣。
她在進(jìn)入籃子的時候,聽見一聲細(xì)微的拉動聲,像是什么繩子或者藤蹭在了山壁上,隨即似乎腳下有低低的“叮”一聲,籃子往上吊的時候,太史闌緊緊攀著籃子邊,忽然想到了笑傲江湖的黑木崖。
不過籃子吊上去,并沒有到達(dá)“康氏黑木崖”總部,似乎又有一段向下的路,然后,她聞見水聲淙淙,感覺到四面黑暗,忽然天地開闊,日光明亮,鼻尖似有云端拂過,然后,她的蒙眼布被突然解開。
太史闌在感覺到光線大亮的那刻,立即閉上了眼睛,此刻蒙眼布被解,她也沒睜開,直到眼睛適應(yīng)那樣的光線之后,她才緩緩睜開眼。
腳下所站的,是一座石橋,說是石橋也不準(zhǔn)確,原先這里應(yīng)該是連接兩處斷崖的一處石臺,之后經(jīng)過了整修,兩側(cè)鋪上石板加寬,兩邊也加上欄桿,現(xiàn)在成了通往對面的石橋。
對面,是華貴精致的山莊門樓,門樓內(nèi)綠草如茵,美人無數(shù),康王正在一個紫色的大傘下,一個紫衣美人的懷里吃紫色葡萄,此刻,正抬頭,有點挑釁地向她看來。
他雖然在微笑,眼神里卻有淺淺失望——他這處山莊地形奇特,利用了云臺山獨(dú)特的“水洞開云”景致,過一個深黑水洞之后便是云臺,光芒萬丈,虹霓自生,但也因為從極黑到極亮,很多來客不適應(yīng)這樣的光線轉(zhuǎn)換,往往看見山莊的那一刻會淚流滿面,所以康王這處山莊雖然叫“流云山莊”,但很多人私下稱呼“流淚山莊”。
可是今天,康王存心想看一個人流淚,想看她被蒙了太久的眼睛被瞬間刺傷,卻沒能如愿。
那個女子,看過來的眼神,還是那么清亮平靜,犀利如針,那種老娘天下第一,你等都是宵小的氣勢,讓他這玉堂金馬的當(dāng)朝親王,都覺得壓抑。
“早,康王殿下。”太史闌好像散步遇見一般,點點頭。
“現(xiàn)在是午后了。”康王皺眉,不欣賞她的冷幽默。
“原來走了一個時辰帶半刻鐘么?”太史闌立即道,抬頭看看天色,“嗯,這里的日頭特別亮,是因為云臺開闊的原因?”
康王立即緊緊閉起嘴,覺得自己剛才做了一回大傻叉。
這女人……還是別和她多說的好。
“你很有本事。”他轉(zhuǎn)頭,淡淡道,“敢告本王,能順利過第一次開堂,不過,本王可以告訴你,你全部的本事,到這里也就為止了。”
“哦?”
“真理公義,是這世上最虛弱的東西。”康王譏誚地道,“我會用事實告訴你,強(qiáng)權(quán)和地位,才是決定這世間是非對錯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當(dāng)然,你這樣出身低賤、沒有真正擁有過權(quán)力的草民,是永遠(yuǎn)不能理解這些東西的高貴和遙不可及的。”
“所以你敢告我,所以你以為能告倒我。”他重重地下結(jié)論,“然后你最終會發(fā)現(xiàn)你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哦?”
“哦什么哦?”康王眉毛一挑,不屑地睨她一眼,“階下之囚,色厲內(nèi)荏!”
太史闌也不哦了,悠然看四面景。
“本王很想讓你知道這人間一切的苦之后,再呼號死去,可是有人再三勸告本王,夜長夢多,還是要早點解決你的好。”康王陰鷙地注視著太史闌,手一揮。
太史闌所站的那一處石橋,忽然響起一陣機(jī)簧軋軋之聲,隨即兩側(cè)石板猛然向下一陷,平臺成了滑板,太史闌立足不穩(wěn),向前滑去。
而平臺之下,就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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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闌被天紀(jì)軍士兵帶走時,護(hù)衛(wèi)們并沒有離開。
他們立在原地,悲憤地看著士兵們沉默著退開,看他們的女主人,自己帶著綁匪,去做人質(zhì),去赴死。
沒有搶上去廝殺,是因為蘇亞拉住了他們。
“不要去送死,不要讓大人的心思白費(fèi)。”蘇亞咬著下唇,重重地道。
“那我們們怎么辦?我們們不能回城送信,在這里干等?還是想辦法跟上去救她?”
“跟上去只會讓天紀(jì)軍有理由傷她并殺我們們,大人會生氣的。”于定道,“我們們還是要回去報信,找三公想辦法。”
“我們們的誓言……”
“誓言算個屁!”蘇亞道,“我剛才發(fā)誓,違背誓言我死全家,可我全家,早死了!”
于定:“……”
隨即決定于定雷元等人留在原地,以防天紀(jì)軍還留下人監(jiān)視他們的動靜,蘇亞悄悄回城報信。
蘇亞狂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平原的長草中,這個女子,不用馬匹,跑起來居然和馬一般迅速持久,她足足跑了一個時辰,終于跑回了昭陽城。
看見昭陽城的城門時,她微微猶豫,想著求救于三公到底有沒有用?三公的護(hù)衛(wèi)肯定不能調(diào),昭陽府的兵丁調(diào)來也無法對付天紀(jì)軍,唯一能和天紀(jì)軍較量的上府兵,剛才天紀(jì)軍那個幕僚已經(jīng)說了,他們即將撤出換防,定然不能接任何任務(wù),尤其是和天紀(jì)軍作對的任務(wù)。
找三公,也是沒有用的。
怎么辦!
這么猶豫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一群人,鮮衣怒馬而來,馬上捆扎著很多獵物,這些人高談闊論,得意洋洋,路人則面帶厭色,紛紛走避。
蘇亞眼睛一亮——她認(rèn)得這些人,是東堂那批等待行省天授大比的天機(jī)府公子哥!
她高興的卻不是看見這些人,而是忽然想到了他們的頭兒司空昱。
這位東堂世子,傳說很受康王優(yōu)待,他有沒有辦法,從康王那里把太史闌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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