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產(chǎn)室交鋒-《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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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容原本最怕一大批人奉御駕進宮,聽說所有人都不進,只帶兩個西局太監(jiān),稍稍安心,但他想了想,依舊拒絕,“太后雖然無大恙,卻也確實有些不適,早已睡下。陛下此時回去,平白驚擾了太后,豈不是讓她病勢加重,更加有違孝道?”
“陛下何嘗不是重病初愈!”章凝忽然咆哮,“把重病初愈的年幼陛下拒之門外,讓他夜半再駕車一兩個時辰匆匆來去不得休息,這也有違人道!”
李秋容驚得一跳,實在有點受不了老章忽而暴風忽而細雨,把人搓揉得七上八下的行事風格,耳聽得章凝暴跳如雷,“老夫明兒就召集群臣,大家一起來評評理,看是陛下有違了孝道,還是太后有違了人道!”
老李給他罵得眼睛發(fā)直,想著太后發(fā)作不知何時能生,這要萬一拖到明早,群臣給三公煽動,來個宮門靜坐什么的,傳到太后耳朵里,出了岔子怎么辦?
今晚硬要將皇帝拒之門外,確實有些不合道理。太后再尊貴,都越不過皇帝去。何況皇帝還打著“行孝”的旗幟?今晚硬攔,明天那些酸儒必然就要鬧事,到時候必定自己要受處罰被降級,自己受罰事小,萬一被三公扣住罪名調(diào)離,這緊要關頭誰來保護太后?
他看看下方,想著三公到底什么用意?得知消息來搞破壞?但是只送進一個傀儡皇帝能搞什么破壞?
他又看看穿著西局太監(jiān)衣裳的太史闌和花尋歡,要說可疑,就是這兩人了,可是僅僅兩個人,在層層守護,他自己也親自坐鎮(zhèn)的皇宮里,能翻出什么浪來?
“請問喬指揮使何在?”他忽然瞇著眼睛問,“她該親自奉陛下來此的。”
“她病了。”章凝示意人送上一封信,勛衛(wèi)傳遞給李秋容,李秋容匆匆一掃,果然是喬雨潤的字跡,說的是忽然感染風寒,請求御醫(yī)來瞧。時間落款是今早。
李秋容看完不置可否,將信紙一收,躍下墻頭,過了一會兒,宮門緩緩開啟。
在他躍下墻頭,勛衛(wèi)們得到命令去開門的時候,站在車邊的魏嚴一直在低聲和太史闌說話。
“她要生了。”他道,“聽太醫(yī)說必定是個兒子,不能讓她生。”
太史闌瞟他——她不覺得宗政惠再生個兒子就能立即取代景泰藍,哪怕景泰藍給她故意培養(yǎng)得紈绔無能,但他畢竟是先帝立的太子,年紀幼小,諸臣尊奉正統(tǒng),若非實在絕望,輕易是不肯廢帝的。
太史闌能猜出很多事,甚至猜出這個即將到來的新生兒未必來路很正,但她沒有證據(jù),沒有有力的鐵證,是扳不倒身后有背景,手頭有權力的皇太后的。
“她手中可能有不利于陛下的東西。”魏嚴唇角露出一絲苦笑。
太史闌一驚。魏嚴已經(jīng)疾聲道:“我等無法現(xiàn)在發(fā)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讓她失去這個依仗,之后陛下回宮才能安全。再往后就看陛下了。”
太史闌一皺眉,心知三公還是老成持重,且手中無兵權,無法逼宮或武力奪權,也不想引發(fā)朝局大動蕩,所以只想先斷絕了宗政惠的某個野心,之后慢慢來。
但問題是,宗政惠一直以來的某個野心如果被斷絕,她能接受嗎?之后朝局還能穩(wěn)嗎?
兵權……她缺的還是兵權,所以只能被動地去冒險。
“皇宮給她防得滴水不漏,我們們只能送進少數(shù)人,原先請的國公手下精心培育的高手,但你趕回來了,我們們覺得你更好些……我們們給你全權處置權,你看著辦吧……”魏嚴站開一步,對面,李秋容已經(jīng)迎了出來。
這時一直站在車后的宋山昊在人群掩護下,無聲無息打開車下的一個暗門,伸手對里面一招。
車子里有兩個人,一個是景泰藍,一個是傀儡皇帝,之所以兩個人都來,是因為要經(jīng)過一路關卡,在京城有權戍衛(wèi)的將軍,都是見過景泰藍本人的,所以章凝帶著景泰藍,好讓他一路以皇帝之威令人讓路,帶著傀儡,是因為太后身邊的親信認的卻是傀儡皇帝,李秋容等人來查看時,就讓傀儡上,車廂是密制的,有夾層,該誰上就誰上。車下有暗門,一旦宮門打開,景泰藍便從車下暗門爬出來,爬入宋山昊寬大的披風內(nèi)。而此時四面都有護衛(wèi)遮擋,天色又黑,很難被發(fā)現(xiàn)。
進宮的就是太史闌和傀儡,三公不會讓皇帝親身進去冒險。
這都是事先說好的,宋山昊手一招,景泰藍就應該爬出。
宋山昊確實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他一捏,然后掌心冷汗就出來了。
毛茸茸,卻是呢絨的手感,這好像是陛下的毛熊玩具!
陛下沒出來!只塞了他一只玩具!
宋山昊腦袋嗡了一聲——陛下是告訴他,他要跟著進宮!
但此時已經(jīng)無可挽回,他不能總這么彎著腰,李秋容已經(jīng)走到車邊。宋山昊只得關上暗門直起身,撣撣披風,退后一步。
他臉色很難看,章凝等人一眼望見,目光都跳了跳。
李秋容在馬車前再次請安,馬車簾子一掀,傀儡皇帝坐在車內(nèi),對他淡淡揮了揮手。老李目光一掠,已經(jīng)算完馬車的長寬高,覺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藏下一個成年人,再看看馬車的轍印,也不可能攜帶重型武器,微微放心,親自給陛下放下了簾子。
隨即他手一揮,一群御衛(wèi)過來,很自然地隔開了馬車和其余護衛(wèi)的距離。
三公在心中嘆口氣,只得留在原地。
馬車轆轆而行,沒入宮門內(nèi)的黑暗,墻頭的燈火又一盞盞熄滅,轟隆一聲,大門緩緩關閉,將最后一線微光合攏。
三公的臉色,同時沉若生鐵。
“這么做……也不知道對不對……”魏嚴喃喃。
“太冒險了……”宋山昊道,“實在是我們們的人進不去,現(xiàn)在我只希望,國公安排的接應的人已經(jīng)到位。”
“這個不必擔心,既然太史闌進去了,容楚的人就一定在。我只怕……我們們想做的事未必能成功。還有事后她的反撲。”
“就讓她生下這個孩子便是,我才不信她能立即做什么,何必這么倉促地冒險,此時她防備必然空前緊張……”魏嚴嘆氣。
“不能生!”章凝斷然道,“生了才叫后患無窮。”
“我現(xiàn)在最希望,”宋山昊道,“她能殺了她,大家才能一勞永逸,否則就算今晚事成,日后也遺禍無數(shù)。”
“我們們現(xiàn)今力量不夠……”章凝嘆了口氣,“現(xiàn)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素來是能創(chuàng)造奇跡的女子,但愿這次,她能再創(chuàng)造一次奇跡……”
三公俱都默默,仰首望天南,那里,一顆紅色的星星,正微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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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能生?什么時候能生!”景陽殿后殿里,宗政惠神經(jīng)質(zhì)地抓住被褥,尖聲問榻前那一大串的穩(wěn)婆,“痛死了!痛死了!快點!快點!”
這些穩(wěn)婆都是宗政家給她找來的,絕對可靠,此刻她痛得滿頭大汗,她們還是巋然不動。
“太后您躺下得太早了。”一個穩(wěn)婆道,“您應該再起來走走,吃點東西。”
“吃吃吃!我哪有心思吃!”宗政惠一揮手打開了宮女送上的雞湯面,湯汁濺出來燙傷了宮女的手指,宮女卻連呼叫都不敢,默默地退了下去。
領頭婆子瞧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不贊同,宗政惠jiē觸到她目光,忽然道:“拿回來,我吃!”當真自己接過碗,三口兩口吃完。又長嘆一口氣,靠在床邊,臉上時不時抽搐下。
她從發(fā)作開始,就是這副忽暴躁忽平靜的狀態(tài),穩(wěn)婆們一開始緊張,現(xiàn)在也習慣了,各忙各的。
領頭婆子順勢坐在她身邊,看了看,道:“還有陣子,屋里不要這么多人,氣息濁重,對太后娘娘鳳體不利,先出去一些。”
宮人們很有眼色,大多退了出去,只留下幾個親信。
“孫嬤嬤。”宗政惠這才拉住那老婆子的手,輕聲道,“多虧家里讓你來了……我這心里……”
“娘娘太急躁了。”婆子不動聲色給她掖了掖被角,“叫人瞧著您,還以為您從未生產(chǎn)過。”
宗政惠的臉抽搐一下,忽然平靜了些,垂下眼,撫摸著腹部,幽幽道,“這個孩子不同……我心里分外不安……”
“您身邊沒有可以依靠的人,自然不安。”孫嬤嬤道,“放心,老婆子在您身側,外頭還有李大總管招呼,這宮中如今您最大,誰也傷不了您去。”
“嬤嬤,這個孩子您一定要幫我生下來。”宗政惠握緊了她的手,“這才是我們們宗政家的……希望。”
她最后兩個字很輕,孫嬤嬤就像沒聽見,從容地道:“娘娘放心,您足月生產(chǎn),不會有事。”
宗政惠聽見“足月”兩個字,臉頰又是一抽。
這個孩子確實是足月的,不是外間流傳的神奇的延長。
她做好了一切準備要提前生,七活八不活,這孩子該在“七個月”的時候早產(chǎn)。她一直在吃藥,強身健體,然后催產(chǎn),一心要讓孩子在那個應該落地的月份,順理成章地誕生。
她連理由都想好了,如果孩子生下后瘦弱過度,她可以說是思念先帝,日夜悲傷,導致孩子先天不足。
可惜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兩個月前她就有發(fā)作的傾向,結果又停了下來,孩子似乎不肯冒險提前出來,穩(wěn)穩(wěn)在她體內(nèi)呆著,她又安心又緊張,果然很快流言便出來了——按照日子計算,她該生了。
好在她對此也有應對,干脆編出點神異傳奇來,反正在大陸的傳說里,最早的上古之帝就是其母親懷孕十三月所生。
這解釋那些朝臣信不信,她不管,只要強權還握在她手里,她就能封住所有人猜疑的嘴巴。
她曾想過不要這個孩子,生下他太冒險,尤其產(chǎn)期沒能提前之后,此刻再生難免被疑,她連藥都備好了,在合適的時候,小產(chǎn)是很容易的。
可是臨到頭,她一遍遍摩挲著那冰冷的瓶子,終究下不了手。
她一向?qū)ψ约合虏涣撕菔帧?
她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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