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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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園里正熱鬧,老遠就看見彩裙蹁躚,儷影穿梭,脂粉混雜著梅花的香氣,幾十丈外都能聞的見。
小姐們在內圍,夫人們在外圍,三三兩兩看梅花,容府的丫鬟婆子們捧著瓶伺候在一邊,如有客人看中了哪枝梅花,便可以采了去,容府還附贈玉瓶,可謂服務周到。
容府大方,客人們卻不敢放肆,誰都知道今日來不僅僅是賞梅,也是被賞,一舉一動都在主人家眼里,得出不同的評判和結果。這梅花,人家讓采,但第一個采了的會不會被容夫人認為放肆貪婪?采梅花也涉及到鑒賞能力,采下的梅花不合容夫人意那自然不好,太合容夫人意,奪了她心愛的梅花去,是不是也會惹她不快?
所謂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小姐們都抱著寧可不出風頭也不要犯錯的想法,各自站在一邊談笑,任容府的丫鬟們抱瓶空等。
太史闌眼看好戲還沒開,遠遠帶著花尋歡在一處偏僻角落,拿出帶來的熟食,吃東西看戲。
小姐們圍著梅花竊竊私語,忽有人排眾而來,朗聲笑道:“這一樹的好梅花,難得主人家不吝嗇,愿意與我等分享,這般看而不取,豈不是辜負了夫人的好意?”
那人聲音清朗,言辭曠達,笑聲中充滿暢意,聽得人心胸也似一爽。
眾人都回頭望去,便見白衣少女自林間漫步而來,嘴角笑意盈盈,她行路步姿利落而不嬌弱,衣角輕輕一動,人已經到了近前,顯見得有一身極佳的下盤功夫。
人們瞧見她,臉上的神色便顯出幾分古怪來,帶點羨慕帶點嫉妒帶點鄙薄,卻又都不由自主讓開道路。
白衣少女行到人群中央,旁若無人地左右看看,自選了一枝綠萼梅,又選了一個丫鬟手中的冰紋白玉瓶插上,自己左瞧右瞧,笑吟吟道:“好花配好瓶,果然夠雅致。”
她舉止落落大方,風度出眾,外圍的夫人們很多人點頭贊許,也有人暗暗嘀咕,罵一句“塞外長大的野丫頭。”
容夫人此時正陪著客人過來,瞧見這一幕,笑道:“我就猜是丹佩第一枝折花,果然不錯。”
慕丹佩捧了花枝,微微躬身,笑道:“夫人知道我一向見著好東西,都要忍不住辣手摧花的。”
容夫人笑道:“這花經你的手被選中,也是它的福分。”
兩人一對一答,神態自然親熱,慕丹佩臉龐潔凈,眉目清雅,懷中玉瓶里梅花淡綠,色澤十分相襯,越發顯得清越高華,有洛神之姿。容夫人眼神里的滿yi和喜歡,幾乎滿得要溢出來。
眾人瞧著又羨又妒,暗恨自己太小心,被慕家的野丫頭拔了頭籌,瞧容夫人的神態和語氣,竟然有種“誰先折花誰簪花”的感覺。眾人這么一想,哪里還按捺得住,連忙呼奴喚婢,亭亭上前,各自去選花。
慕丹佩此時倒不湊熱鬧了,站在一邊和容夫人說話。
她眼睛在四處溜一圈,笑道:“夫人好興致,今日邀得這么多人來。”
“難得開宴,就多給幾家府里下了帖子,更有些帶了姐妹來的,人便多了。多點也好,瞧著也熱鬧些。”容夫人慈祥地撫著她的手背,笑道,“不過總不抵見著你最歡喜。”
慕丹佩一笑,臉色微微薄紅,猶豫了一下,又道:“聽說國公也快回來了。”
“你現在在內五衛任職,自然比別人清楚。”容夫人笑道,“你和國公之前在天授大比也見過,等他回來也不必避嫌,你們再見見?”
慕丹佩臉色更紅了些,又猶豫了一下,道:“快過年節了,國公是一個人回來的么?”
她這話一說,容夫人終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坦然笑道:“自然是一個人。”她含笑拉著慕丹佩的手,柔聲道:“丹佩,你莫要想太多……”
忽然一個婆子過來,低低和容夫人說了幾句,容夫人微微皺眉,慕丹佩急忙后退,道:“夫人有要事,丹佩不擾了。”
“也沒什么。”容夫人瞧瞧她,忽然有了考校的心思,招手對她笑道,“一點小事,我府里最近住了一位遠房的親戚,是個孤女,我有心替她在這次賞梅會上尋門好親。剛才命婆子帶她到那邊湖上泛舟,順便瞧瞧今日的客人。誰知道婆子回報說她似乎有點不愿,還使了點性子,令婆子現今漂在湖上回不來。丹佩,你說,這事該怎么辦好?”
慕丹佩想了想,正色道:“丹佩以為這事夫人也有不對處。”
“哦?”容夫人詫異地挑起眉。
“想來這位姑娘雖寄人籬下,但也自有風骨。這種隔湖看人的方法,于夫人是想為她尋好親,于她卻可能覺得有傷名節。是以微有不快。說起來今日姑娘們都在這邊,夫人卻讓她到那邊獨自游湖,難免人家心中不滿。”慕丹佩直視容夫人,直言不諱,“想來夫人也覺得她出身太低,沒將她放在和我們們一樣的地位,不是嗎?”
容夫人有趣地瞧著她,“丹佩,你知道你在說什么?這姑娘如果不肯去游湖相看那些客人,一心想著參加這邊的游園,那就說明她心里也存了一些想法。你不覺得不高興?”
“既然夫人挑明了,丹佩也就明白地說。”慕丹佩一挑眉,滿不在乎地道,“公平競爭,無所畏懼。”
她望望那邊湖面,心里有句話還沒說出來——就怕爭得頭破血流,依舊一場空。
“好個公平競爭無所畏懼。”容夫人笑道,“好孩子,你說得對,是我思慮欠周,該給人家公平機會才是。不過你既然管了這事,便幫我管到底吧,那個婆子還在湖中心蕩著呢,剛才一些姑娘們也去湖邊玩了,給她們瞧見那婆子大喊大叫也不好,此時又不便尋外頭護衛來解救,聽說你武功好,你去給我把那婆子救下來可好?”
慕丹佩爽快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容夫人退后幾步,坐了下來,看看四面姑娘們選的花,忽然笑道:“都有一雙慧眼,把我這園子里最美的花都選了去。”
一個纖巧苗條的美貌少女笑道:“豈可入寶山而空回?夫人今日便咬牙心疼等著,咱們不把您的好花兒采完絕不肯走,誰叫您大方來著?”
“你這滑嘴的丫頭。”容夫人笑罵一句,又道,“那邊湖上在玩雜技,你要不要去瞧瞧。”等那女子應聲去了。才和身邊嬤嬤道,“聽說前頭今日來了好些京中詩詞名家和年輕翰林,把小姐們選的花都送到前頭去,請他們評評哪枝最好。若有興致,便做兩首詩也是好的。”又對小姐們道,“你們也別閑著,給各自的花都評上一句,不用寫名字,就掛在這瓶上,也讓眾家翰林們見識見識咱們閨中女子的才情。”
眾家小姐一時都有些緊張也有些失望,很明顯,容夫人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人選,那些人選現在都被派到了湖邊,剩下這些,是夫人沒看中的,但夫人沒看中也不虧待她們,這是在給她們牽線呢。
容府宴客,來的自然都是京中一流的世家子弟和杰出人才,眾人雖失望失了容楚這邊的機會,但也明白國公確實很難高攀,退而求之,外頭也不是沒有好機會的。
當下各自絞盡腦汁寫了句子,掛在瓶上,丫鬟們則在瓶子底部貼上標記,才捧瓶往前頭去了。也有些不甘心不識趣的,不肯寫詩評花,卻說要去湖邊玩,容夫人也不攔,自讓她們去了。
這邊的人微微散開,容夫人坐了下來,她身邊幾位都是容家族中的婦人,也有她的幾位兒媳婦。
“怎么樣?”容夫人喝茶,瞟著那些青春美貌的少女。
“都說劉尚書的孫女美貌冠絕麗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位夫人道,“難得還機靈活潑。瞧她剛才,您一說湖邊,她立即就明白了,連自己的花瓶都順手帶走了。”
有幾位夫人點頭附和,容夫人身邊,容二爺的夫人卻道:“媳婦以為,慕家的姑娘不錯。”
“性子太直了吧?”有人皺眉道,“說起來這姑娘也自然大方,親切可喜。只是說話卻有些讓人吃不消,剛才那話,擺明了在說夫人您勢利……”說到最后聲音輕微。
“我勢利不勢利,該知道的人自然知道。說到底這事是我思慮不周,想著她江湖兒女,應該不拘于禮。沒料到……”容夫人輕輕嘆息一聲,又道,“不過丹佩正直善良,其實是極好的。”
她這么一句,別人都不太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一時都沒接話。
容夫人和容二少夫人對視一眼,都苦苦地笑了笑。
慕丹佩誠然性子直。她們看中她也是因為她直爽利落,傳聞里國公喜歡的那個太史闌,也是這種類型的人,所以容家人都傾向于挑個爽利的女子,覺得想必更合容楚的胃口。
幾位夫人又議論了一陣,這家覺得大司馬的外甥女好,那家覺得李御史的次女賢,還有人覺得某翰林的妹妹氣質佳教養好,又有說其實容家的表小姐就不錯,討論了半天,初初排了個名單。
此時小姐們不知道夫人們在開會,正自玩得歡,一批小姐到了湖邊,看容家請的女子雜技團玩雜技。慕丹佩已經施展輕功,越過湖邊,將那驚惶的婆子給救了回來。
太史闌聽完夫人們開會,伸個懶腰,道:“看雜耍去。”
她倒是真的有心看雜耍,并不打算為難這些小姐們,容楚那個招蜂引蝶的臭皮囊,有人想著也正常,問題的關鍵在于容家那兩只老的,要整也整那兩個,她不和閑人置氣。
太史闌來南齊后整天拼搏,少有閑下來看戲的時候,興致勃勃帶了花尋歡來看古代的雜耍是怎樣的。湖邊搭著一個臺子,臺子對面一個棚子,小姐們圍坐在棚子里,烤著火爐,吃著點心,嬉笑著對臺上指指點點。
太史闌一進棚子,滿棚子的歡聲笑語忽然都滅了。
眾家小姐抿著唇,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眼神從她的高束的短馬尾,一直掃到她的高腰黑長靴。
太史闌若無其事,四面看看,發現中間的位置還空著,毫不客氣走過去坐下。
她這一坐,四面的寂靜就活了,小姐們開始竊竊私語,眼神很有力度地掃過她坐的位置。
那是留給夫人們的位置。
太史闌完全沒感覺,千軍萬馬的仇視眼神她都不當回事,何況這些弱雞們的抽筋眼?
她揮手示意丫鬟上茶,將桌上的點心隨手拿了就吃。
花尋歡早已拖過一碟她最愛的點心,吃了個滿嘴碎屑。
向來一個群體內有一個異類必然受到排斥,她兩人這種風格迥異的做派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當即有人尖聲道:“這是哪里來的野丫頭?容府怎么會有這樣的客人?”
太史闌不理,旁邊有人冷冷道:“說起來這位倒不是野丫頭,我聽說這是容府的客人,邊境獵戶家的大小姐,曾經救過國公一命,算是晉國公的恩人呢。”
這話一出,四面齊刷刷的目光就射了過來,充滿敵意和不屑。
“原來是國公的救命恩人。”一個女子笑道,“我說這一身的村氣,如何能被容府待為上賓。國公府真真是最講禮數的地方,這樣的人也給足了面子。”
太史闌認真看雜耍,臺上的女藝人在玩火龍,當真一手好技藝,口中噴火,火龍長達三丈,繞著整個臺面整整一圈,飛騰躍舞,燦爛亮眼。
“就怕國公府給足了面子,有些人卻不懂得掙臉面。”立即有人接道,“聽說住著不走,國公府憐她貧苦,想給她掙個臉面,為她尋門好親。不想她倒不樂意,硬要跑咱們這里來坐著,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不知自量,攀龍附鳳之心?”另一人掩嘴笑。
這些人原本互相看不順眼,此刻倒同仇敵愾,大多數人則微微笑著,用一種尊貴而憐憫的目光瞧著太史闌。
太史闌嘆口氣。
這些官家小姐真是太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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