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我的無與倫比-《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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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對太史闌一躬,“嫂嫂,請允許我代夫人,為剛才的話,向您致歉。您從無任何對不起容家處,相反,是容家欠您的。”
太史闌嘆口氣——飯也不讓她好好吃,她等下還要巡城。再說何必給容楚知道這些?一個人受過痛也就罷了,難道還要給他加一輩子心上負擔?
她放下在啃的羊腿,待要起身,肩膀忽然被人按住,她回頭,是容楚。
“你當?shù)闷稹!彼映脸恋刈⒁曋岸摇彼酒鹕恚矊λ还?
“太史,這是我謝你,以我的名義,謝你。”
太史闌放下羊腿,站起來,一手一個兜住了。
“何必。”她道,“凡事只論是否心甘情愿。拿恩情來算,就生分了。何況那也是我的孩子。”
她瞟一眼一臉尷尬,臉色青白的容家老夫婦,看他們似乎也要來躬上一躬,趕緊喝止:“別!我很頭痛那種事先不好好了解產生誤會,事后又沒有轉折趕緊彎腰的遇事處理方式。有沒有想過兩種做法我都會很尷尬?”
容老夫婦欲待彎下的脊背僵住,躬也不是,不躬也是,冬月天氣,容老夫人額上已經(jīng)有汗。
“太史。”容楚并沒有起身,“容榕還沒有說完,后面的事情她不知道,我一并說完。說之前我先向你致歉:我原本忙碌,也不知母親心中怨意,又怕他們年老受驚,很多事沒有對他們講明。這是我自私只顧父母,沒有于你公正待遇。”
“孝順,很好。”太史闌淡淡地道,“我的母親,在我還沒懂事的時候就去了,之后,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現(xiàn)在我終于有了家,內心里十分感激,內心里,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所以,你便是為你父母多考慮些,在我心里,也是代我孝順,沒什么好計較的。”
一番話簡單深沉,廳中人人動容,想不到看似冷峻漠然的太史闌,內心深處的想法竟然是這樣的。容家老夫婦愕然抬頭看她,看見她眼神平靜似有隱痛,立即羞得深深垂頭。容彌向來筆直的腰背,都似被愧意壓彎,他狠狠瞪容老夫人,容老夫人素日都要回敬的,今天卻連頭都抬不起。
“父親,母親。”容楚轉頭看著父母,“太史的體貼從來不在明處,需得靜下心來體味,才能明白。我有幸懂得她的好,但望你們從今后也能懂……你們可知道她剛剛經(jīng)歷過生產,便遇上東堂刺客襲擊。對方是東堂最為杰出的三殿下,他帶領護衛(wèi)親自追殺她,她為了保護兩個孩子,不得不忍痛和他們分開,和東堂親王定下賭約。以重傷之身,三日三夜數(shù)百里奔馳,前后交鋒數(shù)次,終于登艦黑水峪,才保了靜海和孩子的平安。她因此留下后遺癥,調養(yǎng)數(shù)年才有所改善,至今見風頭痛,腹上傷疤永遠難以平復;我還知道孩子先天不足,必須立即送往李家,她放棄自己陪伴他們最后一個月的機會,請韋雅將他們送往麗京,只是因為我及時趕來,才沒有再往麗京去……融融說的對,她從無對不起容家一絲一毫處。沒有她,就沒有叮叮當當,沒有她,也沒有今日容府一家團聚。”他對太史闌再次一躬,“這一折腰,你當?shù)谩!?
太史闌扶住了他,道:“你需要我現(xiàn)在和你對拜嗎?”
“你若愿意,未為不可。”容楚也一笑。
太史闌仔細端詳他,發(fā)覺他確實氣色有些不好,也不想再面對容家老夫婦令他們尷尬,便道:“十八送叮叮當當去皇宮,我們先去休息了。”
叮叮當當各自過來,抱了抱她,太史闌微笑,拍拍他們的頭。對容老夫婦點點頭,自扶著容楚去了。
容彌看看她背影,再看看臉色慘白的夫人,終究不忍再責怪,頓了頓足離去。
容老夫人怔怔注視著燭火,半晌,抬手捂住臉,指縫里,有淚光晶瑩一閃。
這一夜很多人不眠。
這一夜太史闌也失眠,睡到半夜,她翻一個身,再翻一個身。
一支手臂橫過來,將她攬到懷中,容楚聲音溫存,“怎么了?還在生氣?”
“嗯,”她悶悶地道,“其實你娘也沒怪錯,我確實太忙了,疏忽了叮叮當當,也疏忽了你……”
溫熱的唇瓣忽然堵住了她沒出口的話。
黑暗中漸漸響起低低的喘息,纏綿的,蕩漾的,帶著火一般的熱力,將冬日的寒驅散……良久她喘一口氣,咕噥道:“你到底……”
“沒事,上次不是請過大夫了么,他都說沒事了……”容楚聲音也帶著喘息,“你不要多想……”
“或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女人……”她的話再次被堵住,這回是他的身體,悶悶的笑聲響起,他的語聲比這夜的風還溫柔。
“不,太史,你是這世上,最無與倫比的女子。”
……
睡到半夜,容楚聽著太史闌鼻息沉沉,便輕手輕腳起身,慢步到中庭,眼看四周無人,才捂住胸口,悶聲咳嗽了幾聲,咳著還回頭瞧瞧,生怕驚醒了太史闌的模樣。
然后他就看見了趙十八一雙擔憂的大眼珠子。
“半夜三更不睡覺做什么?”容楚瞟他一眼。
“主子。”趙十八斜瞅著他,“你不會是真有什么不好吧?”
“能有什么不好?老夫人大夫都請過幾次,把脈都把不出來。”容楚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有點奇怪?”
趙十八老實點頭。
八老實點頭。
“奇怪么……”容楚沉吟,“其實也未必奇怪……”
趙十八翻翻白眼——主子又開始神神秘秘,莫測高深。
“前幾年,我讓你在宮牢里安排的事情,你都安排了沒有?”容楚忽然問了趙十八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趙十八腦子還停留在主子奇怪的身體狀況上,愣了一陣才“啊”地一聲,道:“安排了……”
容楚點點頭,又不說話了,抬頭看月亮,一彎下弦,幽幽冷冷。
趙十八看著他的背影,冷月將他影子勾勒,邊緣散一層模糊的白光,他心中忽然也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這樣的背影……
他趕緊甩頭,似要把腦子里的混賬想法給甩出去。
容楚卻好像已經(jīng)結束了話題,轉身往房里走,趙十八茫然地看著他,走進回廊時,容楚忽然轉身,對他遙遙一笑,道:“記住今天的話……”
“啊?”隔得遠,趙十八沒聽清他說什么,容楚已經(jīng)快步進了房,趙十八怔怔地看著合上的房門,忽然覺得有點冷,抱緊了雙臂。
……
“叮叮當當。”皇宮里,景泰藍愁眉苦臉地看著對面雙胞胎,“哥哥請你們來,是想你們給幫個忙。”
“什么忙呀。”容叮叮笑瞇瞇問,“有錢嗎?”
容當當撇嘴,不理,鄙視容叮叮的愛財,也鄙視景泰藍的裝模作樣。
“幫我搞定那個戒明。”景泰藍拼命嘆氣,“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話,氣死我了,哎呀呀!”
“咋啦。”兩個人也認識這小和尚,小和尚就住在宮里,算是景泰藍的伴讀之一。
景泰藍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四歲孩子能不能理解他的意圖,“戒明有看穿將來,和見鬼神的能力,我想請他幫我看一件事,可是他現(xiàn)在,堅決不肯幫我了……”
戒明小和尚始終記著師傅說的“你看一次,我減壽一年”的話,所以上次無意中在承御殿又看了一次后,自此處處小心,逢月不出門,看見容楚繞著走。
景泰藍今日在承御殿沖破記憶,想起了父皇暴斃的真相,一個問題隨之而來——那個遺旨。
他如今也明白了,當時母后是在讓父皇寫那個可以廢黜他的遺旨,但問題是,他是母后的親兒子,母后應該一心扶他上位才對,為什么還記著讓父皇廢了他?
母后當時肚子里有弟弟,但那時弟弟還小,她還不能確定是男孩子吧?為什么她就那么不想他當皇帝呢?
難道……
景泰藍想到某個可能,就覺得渾身燥熱,這事情太重要了,關系到他之后的抉擇,關系到他一生心境,關系到他為人子的孝道。
所以他忽然想起承御殿逼走太后那夜,小和尚追著太后說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了,似乎有說過哪個女人,始終看著他……
他之前也問過戒明,戒明預言向來都是在自己的真空狀態(tài),哪里還記得?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想要他再和月光來次美好邂逅,這家伙干脆閉關了。
景泰藍想著戒明難搞,隨即又想起這麗京最近聲名鵲起的難搞兩霸王,忽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叮叮當當。”景泰藍一臉大哥義氣,拍胸脯,“只要你們幫哥哥辦成這事,讓戒明幫我看出身世,以后你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叮叮當當眼珠子骨碌碌轉,并不接他的話。
哥哥看起來很急,只和他要錢太便宜他了,先存點利息好了。
“叮叮當當幫哥哥是天經(jīng)地義啦。”容叮叮笑瞇瞇,“提什么錢呢。”
“嗯,哥哥只要記得叮叮當當?shù)暮镁托欣病!比莓敭旤c頭。
景泰藍覺得后背涼颼颼的,這對小祖宗不要錢,更難辦。不過好歹等他們出了主意再說。萬一他兩只獅子大開口,他拿出皇帝威風來壓就是。
三只小狐貍對笑半晌,各自臉色一整。
“哥哥,你這個難辦,你說上次戒明說話是在太后在的時候,現(xiàn)在太后可不在呢,其余人看不出什么來吧?”容當當問話永遠在點子上。
“所以要你們想辦法啊。”
容叮叮在一旁吃糕點,嗚嗚嚕嚕地說:“甄嬛傳里面,知道主子秘密的都是貼身嬤嬤啦。”
小妞最近纏著太史闌要聽故事,卻又嫌灰姑娘小紅帽太幼稚,太史闌干脆拿甄嬛傳給她做啟蒙,至于太史闌為什么記得甄嬛傳的情節(jié),這完全是因為景橫波用宿舍唯一的電視看了十遍的緣故,逼得其余三個沒興趣的也耳熟能詳。
這種故事當當是沒興趣的,他自然不知道。
景泰藍聽得這句,先是一呆,隨即雙手一拍,“是了!”
他立即喚來孫公公,讓他查自己出生時期的所有嬪妃名錄,再查當時出宮、失蹤、打入冷宮以及死亡的嬪妃和宮人記錄。
南齊皇室規(guī)矩,每五年才會有一次宮女出宮機會,選宮女也是那時選。景泰藍出生那段時期,不是五年之期,所以沒有宮女出宮記錄。
失蹤和打入冷宮,以及死亡的就好查了。半個時辰后孫公公捧來厚厚的本子,三個臭皮匠揮退所有宮人,埋在冊子堆里一陣好翻。發(fā)現(xiàn)失蹤的也沒有,打入冷宮和死亡的卻有不少,其中相當一部分死亡記錄,集中在昔日貴妃和一個充容的宮內。
貴妃就是宗政惠,她宮中死亡的人呈分散型,每年散型,每年都會有人死亡。那個充容的宮內宮人的死亡卻相對集中,正是在景泰藍出生不久后。
景泰藍還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就是宗政惠當年在宮中三起三落,每當她被黜落時,宮妃意外死亡人數(shù)就較少;每當她起復,死亡人數(shù)就增多。皇帝后宮幸存機會,和她的得勢情形成反比。
真是居家旅行宮斗殺人之必備法寶。
景泰藍再讓孫公公去查那個吳充容的情況,得知她原先住在燕熹宮偏殿,是個低等嬪御,據(jù)說是暴病而亡。巧的是,燕喜宮當時的主位就是宗政惠,當時她還不是貴妃,只是個妃,封號惠。不過她很受寵愛,因為那時她懷孕了。
再查吳充容暴斃后宮人下落,大多被發(fā)配到冷宮和浣洗局等苦處,兩三年內,全部死亡。
景泰藍對著那個全部死亡的記錄發(fā)呆半晌,雖然猜得到是這結果,忍不住還是抽了口氣。
他想想不甘心——難道線索就這么斷了?
“宮里的嬤嬤多呢。”容當當探頭看了看名冊。
景泰藍腦中靈光又一閃,“對!”
吳充容的宮人死光了,可是她當時是和宗政惠住在一起的,有些事,未必能瞞得過所有人。事后宗政惠將吳充容的宮人都想辦法處理了,但她自己的宮人呢?總不能都殺了吧?她還要用呢。
而那些年,她的外圍宮人,有沒有知道點什么,但宗政惠不知道她們知道,然后將她們打發(fā)出去的呢?
再查宗政惠那些年用過的所有宮人。一大堆名冊搬來,三個小人呵欠連天趴在那一陣亂翻,忽然景泰藍一拍大腿,“哈哈!找到了!”
容當當睡眼惺忪探頭過去,景泰藍手中是一本尚衣局的名冊,當初宗政惠在燕喜宮用過的宮人,曾有兩人到了尚衣局,一人進了冷宮。
“傳她們來……不,傳她們到燕喜宮!讓她們在那里侯著!”
現(xiàn)在只剩下一件事,如何讓戒明小和尚,乖乖在月光下開天眼了。
不過這件事對叮叮當當來說,實在不算個事,叮叮當當響指一彈,“走啦,擄小和尚去啦。”
“別擄啊,小和尚性子倔哩,得罪了他,以后他就不肯給我做事啦……而且他現(xiàn)在誰來都不開門啊,說明天就一定回去,不給回去就自殺啊……”景泰藍生怕這倆小家伙蠻干,趕緊追出去。
那兩只已經(jīng)蹬蹬蹬跑去戒明住的偏殿,一開始還嬉笑著,快到了的時候,容當當?shù)男∧樅鋈痪蛧烂C了,容叮叮永遠上揚的嘴角忽然撇下來了,小爪子一抹,臉上就是一片哭泣恐懼的神情。
景泰藍看呆了——變臉他也會,可無論如何變不到這么快這么逼真啊。
這誰的真?zhèn)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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