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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魍蛟】-《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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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除了四十個小學(xué)生,還有兩個旅行團也上了黑珍珠,加起來不到百人,以至于偌大的船艙顯得特別空蕩。這艘船以前叫勝利號,被承包后專做游客生意,可惜因為設(shè)施不夠先進,被其他的豪華游輪搶了不少生意,就算承包人將它的名字改成黑珍珠號,也沒有沾上杰克船長的人氣,只能靠幾個小旅行社帶些散客來,勉強維持。今天的生意已經(jīng)算不錯了,本來只有一個旅行團,后來又加了一人,而且這第二個旅行團出手特別闊綽,承包者連呼運氣好。

    汽笛聲中,黑珍珠號劃開水面,緩緩駛離了碼頭。

    最興奮的,當(dāng)然還是那些小學(xué)生,每個人都占據(jù)了靠窗的位置,對著窗外的藍天白云天真地揮手喊叫。

    離碼頭越遠,女老師的臉色就越嚴(yán)肅,不斷提醒學(xué)生們注意安全,看著船艙后部那些旅行團里的男男女女,她的臉上漸漸沒有了春風(fēng)拂面的笑容。她起身去了洗手間,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小五,為什么船上會有別人?不是讓你包下整艘船的么!”

    “我也不清楚。我確實是付了錢讓他們不許再讓別人登船的!肯定是對方見錢眼開,回頭我找他們算賬付出!”

    “行了,先不說這筆。反正你讓大家小心看著這票人,別讓他們亂了我們的大事。”

    “明白,老大。”

    時間如同水流,很快過去。

    當(dāng)天晚上,城里發(fā)生了幾件事。

    第一,某小學(xué)某班的家長集體報案,說被班主任帶出去游玩的孩子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完全失去了聯(lián)系。

    第二,該小學(xué)校長堅決否認(rèn)批準(zhǔn)過這個活動,相信只是該班班主任的私人決定。

    第三,鑒于事態(tài)嚴(yán)重,警方于當(dāng)夜前往班主任住所調(diào)查,卻發(fā)現(xiàn)郭姓女教師昏迷于自家臥室。經(jīng)救醒后,郭老師說三天前曾有一快遞員來送包裹,她開門取件時,聞到了奇怪的香味,隨后便人事不省到現(xiàn)在,中途發(fā)生過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家長們不信,說白天親眼見到她在碼頭前帶孩子離開,不依不饒,場面一度混亂。

    第四,黑珍珠號失蹤了。

    5

    墨黑的海面上,黑珍珠號緩慢地漂移著,所有引擎都被關(guān)掉,這巨大的鐵殼有如一只沒有目的地的幽靈,隨水而動。

    夜空跟海面的界限已經(jīng)分不出來,船上的探燈作為唯一的光源,照亮四周很有限的范圍。白茫茫的霧氣時淡時濃,穿梭其中,隱隱有種不在人世間的錯覺。海浪拍在船舷上,嘩嘩作響。除了這個聲音,四下再無動靜,除了黑珍珠號,附近也再無其他船只,孤獨得可怕。

    “郭老師”站在船頭,長發(fā)與衣裙逆風(fēng)飛舞,她一手捏著一個瓷瓶,一手撕去臉上的人皮面具。

    “老大,都布置好了。”穿著灰色衣裳的小五站在她背后,“除了孩子,那些旅行團的人也落了藥,都睡熟了。媽的,那幫人全是日本人,一路上拿鳥語嘰里呱啦說個不停,現(xiàn)在可算是清凈了。”

    “把他們往船艙中間挪,別靠近窗口。讓大飛跟紅紅好好照管他們,尤其是孩子,別出岔子。”沈薔薇將人皮面具扔進海里,看看手里的瓷瓶,嘴角一揚,“誰才是術(shù)師之正統(tǒng),今日之后,當(dāng)見分曉。”

    “對!早就該讓那些輕視咱一頁觀的家伙們清醒清醒了,論歷史論背景論實力,他們哪個能敵?最囂張的就是白家那伙小畜生,居然說我們一頁觀‘廉頗老矣’,KAO!咱們就讓他們看看一頁觀真正的實力,讓那幫人統(tǒng)統(tǒng)閉嘴!”小五氣鼓鼓地說。

    沈薔薇笑笑,看著腳下深不可測的海水,將瓷瓶放在手上,默念幾句咒語后,將瓷瓶往前方一扔,那瓶子打著旋兒飛出去,最后竟停在半空。

    “出!”她一指覆唇,呵斥一聲,便見那瓷瓶瞬間四分五裂,盛在其中的殷紅血液在空中化成一場細密的血雨,盡數(shù)落于海水之中。

    沈薔薇滿意地放下手,盤腿坐在船頭,閉目休息。

    大約一個鐘頭之后,船上所有還清醒的人,突然感覺一陣異常的震動,由弱到強,從船底而來。

    一直平穩(wěn)的船身,開始劇烈地左右搖晃。海水之下,巨大的黑影從四面八方而來,逼近這艘孤立無援的黑珍珠號。空氣中的腥膻之氣越來越重,熏得人想吐,小五屏住呼吸,忍得十分辛苦。

    這時,寂靜的海面似被炸開,一道巨大的水浪轟然而起,足有幾十米高,隨之而出的,還有一條巨蛇般的物體,血紅的眼睛比車頭燈還大,張開的大口噴著腥臭不已的黑氣。兩排銀色的利齒閃著寒光,如鋸齒般懾人。關(guān)鍵是,這樣的玩意兒,不止一條,掀起的水浪越來越多,連在一起,竟成了一股滔天巨浪。

    沈薔薇略略變了臉色。

    小五張著嘴,結(jié)巴著說:“咋……咋這么大?!”

    “動手!”沈薔薇大喊一聲,一躍而起,閃電般從腰間抽出了她的劍。

    另一邊,二十來個偽裝成游客的一頁觀門人按照之前的計劃,運起飛天之術(shù),直往半空,念動咒語,在空中牽出了本門至寶,專用來困住妖物的紫芒淬星網(wǎng)。遠遠看去,這紫氣繚繞晶光閃爍的巨網(wǎng),仿佛一片被眾人造出的星空,美妙之極且氣勢磅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下頭那些蛇般的妖物壓了下去。

    沈薔薇執(zhí)劍站在最高的地方,冷眼看著那些自以為是、邪惡低賤的妖物被她的網(wǎng)壓入水中,拼命翻滾扭-動,那網(wǎng)中晶亮的光點,不是裝飾品,而是用一頁觀的秘法煉制出的六棱白金刃,一旦妖物入網(wǎng),越是掙扎網(wǎng)收得越緊,這些身帶咒法的六棱白金刃便如同利齒一樣,深深咬進它們的身\_體,使其妖氣減弱,失去反抗之力。

    看著眼前的情景,沈薔薇的心漸漸放下,雖然這些被童子血引來的蛟看起來有些詭異,跟她之前預(yù)估的并不一樣,可是,似乎也沒有什么難對付的地方。

    她下這么大賭注,要的就是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看輕一頁觀的家伙們甘拜下風(fēng)。

    妖物之中,最為兇猛狡猾的一類,蛟當(dāng)之無愧。但凡跟妖物為敵的術(shù)師,一生中哪怕只斬殺一條蛟,也能被引為至高榮譽。而至今為止,沒有任何一派術(shù)師,可以在一夜之間剿滅這么多只蛟。一來,蛟平日多藏于深水之下,喜獨居,行蹤詭秘迅速,極難追捕。二來,蛟的力量遠大于尋常妖物,因為它們是最接近龍的存在。

    沈薔薇看著越收越緊的網(wǎng),看著網(wǎng)中那七八條不斷掙扎的戰(zhàn)利品,露出了笑容。

    船艙內(nèi),留下看守的大飛跟紅紅緊張地關(guān)注著窗外師哥師姐們跟蛟的戰(zhàn)斗,卻沒發(fā)現(xiàn)后頭那些他們以為已經(jīng)睡著的日本人,已經(jīng)悄悄睜開了眼睛,其中一個年逾古稀的干癟老太太,更是露出了怪異的笑容。

    只有那幫孩子,挨個靠在一起,睡得很香很沉……

    6

    深水之下,不動拽著左展顏,以他獨有的能力推開一切阻力,飛速游動。

    左展顏要他做的事,就是當(dāng)他的免費水下推進器,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帶其前進。

    不過,左展顏的傷并沒有恢復(fù)得很好,雖然吞了辟水珠,但是這種超負荷的運動還是讓他十分難受,胸口仿佛壓了巨石,要將他活活壓死似的。

    “我可以慢一點。”不動看了看他,臉色比死尸好不到哪里去。

    左展顏要他替他做一件事,但他至今沒告訴他到底是什么事。等他們飆車趕到了這座城市的碼頭時,天已經(jīng)黑了。該返航的船都回來了,唯獨沒有黑珍珠號。幾輛警車閃耀著警燈,停在不遠處。

    他在碼頭沉默了半分鐘,似乎做了個很重要的決定,然后便拽著不動跳下水去,要求不動用最快的速度,帶著他追上黑珍珠號。

    不動說,我怎么知道那艘船在哪里。左展顏說,哪里有蛟的氣味,哪里就是方向。

    如果沈薔薇他們成功了,那么此時也應(yīng)該在回程的路上了,左展顏這樣想著,可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有看到勝利歸來的人。

    他們從內(nèi)河一直游出了外海,不動的鼻子里,嗅到了某些奇怪但熟悉的味道,越來越濃。

    “在碼頭時,我看見了警察。”不動突然說,“我還聽到那些跟來的父母們一路哭喊著說,他們的孩子上了黑珍珠號。你這么急追上去……”他眼珠一轉(zhuǎn),壞笑道:“莫非你的娃也在船上?嘖嘖,這么年輕就當(dāng)?shù)搜健!?

    “不要拿我消遣。尤其是這種時候。”左展顏冷冷道。

    “哎喲,心眼兒別這么小嘛,別人說幾句話你就不高興,這多不好。”不動笑道。話鋒突然一轉(zhuǎn),“還是你想補救些什么?”

    補救?他有這么好嗎?

    三天前的早晨,他在他那個終年都曬不到太陽的小房間里吃面,活到現(xiàn)在,他的生活基本晨昏顛倒,白天睡覺,晚上抓妖。可這天早晨,他很早就醒了,準(zhǔn)確說是整夜沒睡。

    房門被人推開,沈薔薇走進來,說:“那孩子死了。”

    他的筷子停了停,然后繼續(xù)吃。

    “胃口真好。”沈薔薇轉(zhuǎn)身欲走,又轉(zhuǎn)過頭,“你還是走吧,以后跟一頁觀再無瓜葛。師尊以前下的命令,你也是知道的。群起誅之的事,我不想做,你也別叫我為難。如今一頁觀已經(jīng)風(fēng)雨飄搖,想找借口扳倒我們的,大有人在,我不想因為你的失誤落人口實。”

    他慢慢吃完面,又躺回床-上,拿過一面鏡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直看到天黑。

    “叔叔救我……嗚嗚!”

    昨天夜里,那只蜈蚣精被他逼到那座廢樓的頂端,它用那個孩子的性命跟他交換活命的機會,如果他不肯,它就抱著孩子從幾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同歸于盡。

    他不肯。不過,他覺得他能救下那孩子。這不是第一次被妖物用人質(zhì)威脅了,他歷來處理得很好。

    他的桃都劍朝那妖物刺了過去,蜈蚣精化成了灰燼,那五歲的孩子也墜下了樓。

    他縱身去救,卻不料一陣歪風(fēng)突起,刮起蜈蚣精殘留下的毒粉,迷了他的眼睛,千分之一秒的錯過,孩子從高處落下,摔在一堆堅硬的建材堆上。

    把孩子送進醫(yī)院,他悄悄離開,身上的衣裳被孩子的血染得通紅。如果你還有一口氣,請你活下去,他站在離醫(yī)院很遠的地方,默默在心里說。

    回去后,沈薔薇看到他身上的血,他沒有隱瞞剛才發(fā)生的事,只托沈薔薇明天派人去醫(yī)院看看。

    叔叔救我……那孩子驚恐的臉,好像停在了鏡子里。他把鏡子扔到一邊,起身,像從前那樣,只拿了自己的劍,還有那個香爐,走出了天方大廈,一頁觀早已不再以道觀的形式存在,如今,它就藏在這座五十層大樓的頂層,以普通人家的方式,隱秘地繼續(xù)著它的使命。

    離開時,他看到沈薔薇在試戴她的人皮面具,她對著鏡子練習(xí)微笑,說:“同學(xué)們好!”

    “你這個賭注太大了。”他看著鏡子里的她。

    “有時間跟我廢話,倒不如想辦法去安慰一下那孩子的父母。肝腸寸斷這個詞,恐怕是師兄你永遠都不能體會的吧。呵呵,最后一次叫你師兄,慢走,不送。”沈薔薇頭也不回,繼續(xù)練習(xí)如何當(dāng)“郭老師”。

    他什么都沒說,走出了大門。

    看著他的背影,沈薔薇松了口氣,道:“總算干凈了。”她關(guān)心的,只有她的大計劃。

    蛟最喜食人肉,尤其是幼童。以四十個孩子為餌,足以為她引來一群貪婪的蛟。屆時將船開往外省的僻靜處,從這些孩子身上采下最新鮮的血灑進水中,再以咒力將孩子們獨有的鮮嫩“肉味”擴散再擴散……

    既然不能逐一追殺,那就請君入甕。

    想對付蛟的術(shù)師很多,可沈薔薇相信,沒有誰能有她這般的魅力。要贏得多,當(dāng)然要下大賭注。

    沈薔薇覺得一切都很完美,并且她有十足的信心,她“借來”的孩子們,一定會完璧歸趙。

    只需要一夜,她沈薔薇一戰(zhàn)成名,還有誰敢輕視一頁觀。海水里的怪味道越來越重,左展顏捂住心口,臉色越發(fā)慘白。

    “快到了,堅持一下唄。”不動看了他一眼,“要不我給你唱個小曲兒緩解一下緊張的神經(jīng)?我最喜歡唱花好月圓了!”

    “不要!那樣我可能死得更快。”左展顏厲聲道。

    話音未落,他們突聽水面上傳來了一陣強烈的爆炸聲。不動迅速上浮,借著四散于海面上的火光,他們隱隱見到了一艘船的輪廓。

    7

    書面已經(jīng)不由自己控制,這是沈薔薇完全沒有想到的。

    那個瓷瓶里裝的,不止是孩子們的血,還有弱化妖氣的符咒,就算是強悍如蛟,一旦吞進這些有咒力的人血,其力量也會削弱不少。這是沈薔薇買的保險。她要最大限度保證自己的勝利。

    可事實卻截然相反,這些血不但沒有削弱蛟的力量,看起來還讓它們變得更強大了。當(dāng)她看見這些唾手可得的戰(zhàn)利品突然扭轉(zhuǎn)劣勢,輕易撕破了堅不可摧的紫芒淬星網(wǎng)時,從來只贏不輸氣定神閑的她,第一次嘗到了恐慌的滋味。

    掙脫束縛的蛟們,張開血盆大口,朝這些將它們引來的人類撲去,此刻的它們要滿足的不止是食欲,還有被攻擊的憤怒。

    沈薔薇揮舞著她的劍,率領(lǐng)著一頁觀門人,在蛟群里左突右閃,海面已然成了戰(zhàn)場,符紙帶出的火焰,傷口灑出的鮮血,高高激蕩的水浪,將黑珍珠號緊緊包圍,船身劇烈搖晃闃,隨時有翻船的危險。

    大飛跟紅紅見沈薔薇他們已露劣勢,且好幾個師兄弟已經(jīng)成了蛟的口中食,便再也顧不上這些孩子,沖出去幫忙了。

    “社長,要不要出手?我看他們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中年人撕掉唇上的白胡子,看著船外的戰(zhàn)斗,對那干癟老太太說道。

    “不,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只是做最后的清潔工作。”老太太慢吞吞地說著,又看了看前頭那些孩子,“你想想,如果那些孩子出了事,一頁觀的人,就算不被蛟吃掉,回去也要自殺謝罪吧?既敢冒大不韙,拿人命鋌而走險,就得承擔(dān)起任何后果呀。”

    “社長的意思是……”中年人看著那些無辜的孩子。

    “看戲。”老太太微笑。

    外頭,一共來了七條蛟,一番激斗下來,一頁觀的人已經(jīng)死傷大半,而那些蛟,只不過是受了些輕傷。

    很快,筋疲力盡、身負重傷的沈薔薇不得不退入了船艙。印入她眼簾的,卻是她平日里最信任的小五,不知從哪個角落里抱頭鼠竄到后排那個老太太面前,驚恐萬狀地祈求:“千葉社長,求您趕緊救救我們哪!那些蛟已經(jīng)瘋了!它們會吃掉所有人的!”

    老太太摸摸他的頭,像在摸一條忠實的狗,用流利的中文道:“你是我們的大功臣,你不會被吃掉的。”

    “小五,你在做什么?!”沈薔薇捂著手臂上的傷口,驚異地問。

    “這是個聰明人,懂得為自己打算。”老太太笑看著沈薔薇,滿是皺紋的臉,像朵干癟的菊花,“要不是他換了你的瓷瓶,這些蛟可能已經(jīng)是你們的戰(zhàn)利品了。”沈薔薇五雷轟頂。

    “我們在那個瓷瓶里,加了些可以讓妖物增加力量的秘方。這些蛟本來沒有這么大的。嘿嘿,這個秘方大概可以維持十小時的作用。”老太太看看時間,“沈小姐還是抓緊時間想想怎么活下來吧。不過我提醒你一下,這些孩子可能一個都跑不了,如果你活著回去,可能比死在這里更麻煩。撇開孩子的父母不說,你們那些正義的同道們要怎么處置你這個不顧后果的劊子手呢?”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毒計陷害我們?”沈薔薇再也沒了往日的好形象,歇斯底里地朝小五跟老太太撲了過去,卻被老太太的手下牢牢擒住了。

    “把她帶回去吧。很多人在等她給個交代。”老太太對中年人道:“通知田中一個小時后來接我們。這場戲差不多要散場了。”

    “千葉社長,您可是答應(yīng)過我的呀!我加入千葉會社,替你們做完這件事,你就扶持我做一頁觀的首領(lǐng)的!”小五抱-住老太太的大腿,眼淚鼻涕地說。

    “當(dāng)然,你是這件事的目擊證人,我自然會帶你走,只要你乖乖按我們說好的做。”老太太起身,面對船外的那些怪物,她毫無懼色,那些跟隨著她的手下,也十分鎮(zhèn)定,仿佛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被那些蛟傷害似的。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電光石火般閃進了船艙,以非常人的速度跟身手,一劍刺傷了制住沈薔薇的兩個大漢,將她拉到一旁。

    “咦?這位是……”老太太驚奇地看著一身--濕--嗒嗒的左展顏。

    “師……師兄?!”沈薔薇看著這個從不被自己認(rèn)可并且親自趕走的男人,又驚又-羞-。

    “一頁觀門下,左展顏。”他平靜地回答。

    “你也是一頁觀的人?他們的名冊上似乎沒有你的名字喲。”老太太笑著,臉色突然一陰,“不過,再來多少人也是枉然。”

    這時,突聽得一聲巨響,外頭的幾條蛟竟用它們強有力的尾巴,狠狠擊在船身上,船艙的玻璃瞬間碎裂,緊接著,這鋼筋鐵骨的船只在這些蛟的面前,竟虛弱不堪地斷成了兩截,船里眾人紛紛落水,那些陷入深睡的孩子,一個個像沙包似的沉入了水下。

    看到了它們最愛的食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大快朵頤的蛟們興奮地朝孩子們撲去。動作最快的一條,大嘴已經(jīng)在一個孩子面前張開,眼見著便要將其吞入腹中。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巨大的白影閃電般襲來,一條巨大的白色蛟尾直接撞在這貪吃鬼的身上,又一卷,將它扔出了老遠。不等其余幾條回過神,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如法炮制,將它們?nèi)拥搅穗x孩子們很遠的地方。

    所有還清醒的人都呆了——他們清清楚楚看到了一條雪白的巨蛟,身量足足是那幾只蛟的五倍以上,身上的每一片白鱗都泛著奇異的光芒,在五種顏色之中不斷變幻,雖然它頭上沒有龍一般崢嶸威風(fēng)的角,可是乍眼看去,跟傳說中的神龍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了,它全身上下透出雄渾之氣,斷斷不是那些只為了吃食而兇相畢露的貪蛟可比。

    “這……”那老太太捂住了嘴,吐出一串水泡。

    眾人先是震驚,繼而恐慌,爭先恐后朝水面游去。那幾只蛟似乎并不甘心放棄食物,突然結(jié)成了聯(lián)盟,一同向白蛟發(fā)起了進攻。左展顏借著辟水珠之力,留在了水下,一手一個,拽住兩個孩子便要往水上去。

    七蛟之一見他要帶走孩子,急忙從戰(zhàn)圈中退出,兇狠攻擊左展顏。左展顏不得不放開孩子,舉劍迎敵。

    白蛟雖大,可要同時應(yīng)付七條被人為增強了力量的蛟,一時有些忙亂,其中一條蛟見有機可乘,突然放棄了同伴,朝孩子們沖去,隨便找了個胖小子,張口便咬。誰知,它只咬了滿口的海水,震得它牙疼。

    等它回過神來一看,那四十個孩子竟一個不落地被圈進了一個巨大的氣泡里,一只巨大的老烏龜跟一個水魅模樣的女-子,拖著這個氣泡飛快地逃走了。

    失去食物的蛟暴怒地要去追趕,可是還沒挪步,便被一陣漩流裹住,一陣翻滾之后掉進了白蛟的口中,它甩甩腦袋,用力一咬,口中的家伙被它一分為二,落入腹中。

    本來心心念念來覓食的它們,未曾想最后的結(jié)局是,自己卻成了別人的食物。

    那白蛟似乎將身上全部的力量都使了出來,一鼓作氣將這七個手下敗將全吃了下去,連骨頭都不吐。

    左展顏舉著他的劍,愣愣地看著它。

    “我吃太多了,有點撐,上去做做運動。”白蛟突然開了口,然后咧開大嘴朝他笑了笑,便縱身往水面上去了。

    8

    水面上,老太太跟她的手下們拼命地劃著水,小五緊跟著他們,生怕被扔下。沈薔薇忍著傷痛,在水里沉沉浮浮,也想往前游,卻力不從心。

    一艘快艇從前方駛來,老太太松了口氣。

    可是,不等它靠近,這快艇突然離開了水面,被一條白色的蛟尾給生生拍散架了。

    老太太一驚,繼而暴怒了。白蛟從水下鉆出,半個身-子立在海面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幫人。

    那些人尖叫,逃跑,餃子似的在水里撲騰。只能老太太還能穩(wěn)住,跟白蛟對視。

    “你們不是中國的術(shù)師,來不屬于你們的地方搗什么亂呢?”白蛟發(fā)話了。

    老太太到底是見過世面的,硬是提著一口氣,逼自己仰起頭,大聲道:“我們不過是好意來替你們清理門戶!”

    “咱們自家的事,自會關(guān)起門來自己解決,不勞外援。”白蛟突然把肚子一埋,近距離瞪著老太太,“你們用的術(shù)法也是傳自中國,不飲水思源,反而整天想著犯上作亂,總覬覦別人的東西,這十分討厭哪!”

    “呵呵,中國的術(shù)師界都是些什么貨色,你不也看到了嗎?不過,我們千葉一派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阿浣師傅,也是你們中國人,她的遺愿就是要將你們這些無能之輩清掃干凈!這個世界,應(yīng)該由真正的強者來領(lǐng)導(dǎo)!”老太太渾身發(fā)抖,但仍死撐著不肯低頭。

    白蛟眨眨眼,哈哈大笑,隨即在她耳畔道:“無容人之量,何以稱強。”

    “你說什么?”老太太眼睛一瞪。

    “聽不懂算了,我才懶得對牛彈琴。”

    白蛟旋即鉆入水中,再出來時,左展顏跟沈薔薇已被它馱在了背上。它扭頭對左展顏道:“把你的辟水珠分給這小妞一半,不然這一路上非淹死她不可。”

    沈薔薇在海水里泡了太久,傷口又不停流血,整個人已呈半昏迷狀態(tài),嘴里喃喃著:“那些孩子……救……救命……”

    左展顏神情復(fù)雜地看著沈薔薇,從口里吐出個拇指頭大小的碧藍珠子,掰開一半放到她嘴里。

    “坐穩(wěn)了。”

    白蛟看了左展顏一眼,正要再次沒入水中,卻被小五攔住了,這家伙拼命哀求:“求求您!也帶我走吧!我是被那幫日本人逼的!我要是不照他們說的做,他們就要砍斷我的手腳!老大,我錯了!我不要留在這里,聽說這片海域有食人鯊!這里流了那么多血,會把它們引來的!”

    白蛟笑著搖搖頭,說:“自古以來,我不懼外敵,最恨內(nèi)賊。好好在這兒漂著唄。”

    說罷,它又向千葉一派的那幫人大聲道:“各位,我就先行一步了,雖然你們身上抹了蛟最忌諱的神龍血,那些家伙碰你們不得,不過鯊魚好像不怕神龍血哦。”

    笑聲之中,白蛟躬身鉆入了海水之下,再沒有出來。

    “妖孽!妖孽!千葉一派不會放過你的!”老太太狂怒地捶著海水,對身邊那些手下吼道:“還不快想辦法上岸!”

    “社社社長……”其中一人,結(jié)巴著指著前方,五官驚恐地扭曲起來。

    天已微明,清冷的晨曦中,數(shù)只尖尖的三角形物體劃破了水面,快速朝這幫困于海水中的人而來……

    9

    水晶宮內(nèi),杜十娘戳著不動的頭,罵道:“你個不省心的東西,叫你不要把這個道士救回來,你不肯,瞧瞧惹出多大的麻煩!要不是我跟老陳對你不拋棄不放棄,一路吃盡苦頭追著你們到海里,那些孩子一個都活不了!”

    “嘿嘿,所以,幸虧有你們呀。”不動賠著笑,指著他的藍珊瑚椅子,“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這把椅子,送你啦。以后你就坐在這椅子上彈琵琶吧。”

    杜十娘一愣:“喲,你咋變這么大方了?”

    不動笑笑,不說話,突然上前把杜十娘一把攬入懷-里,用力抱抱,說:“這些年,水晶宮里有你唱歌彈曲兒,添了不少快活。如果以后你有再世為人的機會,記住,別再為任何衰男人跳河了。容得下幸福,也要容得下難過。如此,才會花好月圓。”

    杜十娘怔怔地被他抱在懷-里,頭上滿是問號。那支《花好月圓》是她多年前聽到岸上的歌女唱的,回來翻唱給他們聽,不動喜歡得不得了,說這首歌好,聽了讓人心里舒坦平靜,還纏著她教他唱,一唱就是好多年。怪了,這家伙是哪里不對勁了?

    一旁,那些孩子舒服地飄蕩在老陳給他們制造的大氣泡里,呼吸均勻,酣睡未醒。

    不動松開杜十娘,對老陳說:“我?guī)麄內(nèi)グ渡稀9烙嬙龠^幾個小時,他們就該醒了。”

    “哦,好。”老陳神色有點不對,把氣泡的一端交到不動手里,但自己又不肯放手,奇怪地跟他僵持著。

    “老陳,我得出發(fā)了!”他看了老陳一眼,“你我認(rèn)識上千年,天天在一起,還舍不得我呀!撒手!”

    老陳撇撇嘴,到底還是松開手,很少發(fā)脾氣的他大聲說:“滾吧滾吧!”說完便背過身去,默默地揩眼淚。水晶宮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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