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歡喜人家(26) “之前不是說給個二千二就行嗎?怎么成了六千六了?” 媒人也愣:“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媒人就看盧大頭:“這怎么說呀?” “我應下的!”他低著頭, “柳葉……對咱家實誠,是好孩子。她嫁人了, 她娘是艱難, 攢點糧食心里踏實!” 媒人脫口而出:“六千六再加六百六,我看能娶娘倆!你盧大頭打的就是這么主意, 明著給兒子娶一個, 暗里還給自己娶一個!”她蹭一下跳下炕, ‘呸’了一聲, 什么玩意。 這話就嚴重了, 盧大頭氣紅了連, 柳葉媽也急著去掰扯。 可這六千六百斤糧食, 要價確實是不低。 對物價林雨桐還是有關注的, 林家老爺子那是天天去買菜,去年年底的時候,他整天念叨快吃不起豬肉了。那時候的豬肉是三塊多一斤, 很快又漲到四塊多, 到年根,漲到五塊多了。這就是個很了不得的價錢。大米一斤一塊三一塊四的樣子,面粉在一塊左右, 價錢便是浮動, 上下也就那么幾分錢。由此可推斷,這小麥的價格應該在五六毛錢,差不離就是這個區間了。 糧食的價格雖然天天在變動,但八|九不離十。大致知道價格了, 這筆賬就好算了,五六毛錢……只按照五毛錢來算,六千六百斤糧食,這就是三千三百塊。在工資普遍三百上下的時候,這三千三,可就是公職人員一年的工資。 其實之前的兩千兩百斤糧食,這個要的算是比較合適,一千一百塊錢左右,也正好合了千里挑一的意思。 九三年才廢除了糧票,如今的農村情況遠不是后來可比。有些人家給了這么多彩禮,就不能再提蓋房子之類的要求,既然要求蓋了房子,這彩禮也就幾百塊錢是一個意思就行。多數是六百六,八百八這樣的。 可像是又要蓋房,又要價值一千多的糧食,這就過分了。 如今更是六千六的糧食,外加六百六的,這就接近四千塊錢了。蓋房子還花了小兩千,把將來酒席之類的算上,也就是說小勇這個媳婦娶進門,得六千塊錢。 盧大頭就說:“以咱家的情況,兩年多也就把這債還上了。” 兩年? 兩年怎么攢出六千來? 再怎么算,這主要還債的還得是蘇寶鳳,她的工資一年就是三千左右。兩年可不六千嘛! 家里自己種糧食,養點雞豬羊,想叫寶鳳跟不敢和過去在村里一樣,儉省一些,吃自家的糧食自家的菜,零用錢靠賣自家養的牲畜也夠。 所以,這兩年攢出六千來,是可行的。 在他看來,一家人嘛,跟以前一樣過日子,影響并不大。卻從不去想,蘇寶鳳的身份不一樣了,工作不一樣了,她不可能再穿的跟過去一樣衣服去單位了,她努力上進就是為了讓自己和孩子過的好一點。她的閨女她沒帶著再嫁,麻煩盧家也有限。況且,她也不是不事生產,只靠著他盧大頭養孩子的。憑啥我的孩子沒得到你傾其所有的照顧,我就要為你的孩子跟著不停的犧牲,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蘇寶鳳冷笑一聲,直接起身,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土,像是要把沾染在身上的不愉快的國王都去掉似得,“……盧大頭,我就問你一句,你是誠心跟我過日子呢,還是生了啥見不得人的心思,合伙別人騙我的工資花用呢?” 盧大頭一張臉瞬間漲紅:“你這是啥意思?” 蘇寶鳳看了柳葉媽一眼,然后再環顧一下這個屋子,“我這一回來,真不覺得我是這家里的女主人。這家是我最后一次回了,既然沒我的味兒的,我還回來干啥?我管你是出二千二還是六千六,你自己想辦法去。我看你的腳也沒啥事……起來,現在就走,跟我去離婚。不敢歸我,咱們之間也沒有什么財產的糾紛,手續辦了,我也就不礙你的事了……” 盧大頭愣住了,他從沒有想過蘇寶鳳會提出離婚。柳葉媽在這里邊常來常往他沒攆,也是想著叫蘇寶鳳知道,不是只有她有男人惦記,要是他愿意,自己也有女人惦記的。這半年了,寶鳳是有家不回,他便是去了鎮上,她也不留。他嘴笨,不會說啥,但他知道,打從去年蓋房開始,寶鳳就憋著氣了。行!不是不回嗎?我就不信,你能一直不回。 可如今回來了,她卻要離婚。 他不光沒想過寶鳳會提出離婚,他甚至都沒想過自己要跟寶鳳離婚。他這人嘴上笨,因此顯得人很木訥。越是著急,嘴就越笨,一肚子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只急的干瞪眼,臉漲的通紅。 看在媒人的眼里以為這是惱羞成怒,她也是蘇家的人,是蘇寶鳳的族親。在自己面前能叫蘇家人被外姓人欺負?她當時就把小炕桌給掀翻:“你還少拿你那副面孔恐嚇人,我蘇家怕過誰?”說著,就拉著蘇寶鳳往院子里去,撩開了嗓子喊:“來人呀!快來人呀!都來看看這不要臉的……” 這一嗓子撂出去,呼啦啦的都是響應的。有那沒聽見的,看見別人跑,這邊也扔下鋤頭就過去。 這可把柳葉媽給嚇壞了,蘇寶鳳要是跟盧大頭離婚了,那么多的糧食,誰給?如今不是鎮上還要辦飼料廠嗎?糧食都跟著漲了價了。別看一斤漲那幾分的,但這要是多了,也是好幾百塊錢呢?一頭豬現在才多少錢呀? 心里算計的明明白白的,要是離了,靠著盧大頭給那么些個?可能是借到那么些,可借來給了自己,這以后自家閨女的日子可怎么過?借來的不得還嗎? 這件事絕對不行。 她急著跟出來拉蘇寶鳳:“親家母,你誤會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更沒你說的那些個事,要是我真干出那丟人現眼的事來,叫我立馬死了去見閻王……” 這種事,不是非鉆到一個被窩才叫事的。 柳葉媽這把年紀了,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女人的小心伺候,尤其是別的女人的小心伺候,這能夠極大的滿足男人的虛榮心。盧大頭只怕也很得意這件事,并且默許的縱容了。而柳葉媽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她是個趟過男人河的,太明白男人這種生物了。 所以,這兩人要說有什么,那是真沒什么。可要說這兩人沒什么,也不盡然。 這些事蘇寶鳳可以不計較,但柳葉媽借著盧大頭的手算計自己的錢,盧大頭真就上套,真來算計……他怎么想的? 別說六千六他會出,就是八千八他也會出。為什么?因為柳葉媽就柳葉一個閨女,她要的這些將來還得給她閨女,給她閨女就是給盧大頭的兒媳婦,給兒媳婦的就是給小勇的。只是過了一道手,把蘇寶鳳手里的全算計到小勇手里了而已。 若只是因為跟別人曖昧的事,很多事還有轉圜的余地。可半路夫妻,為了各自的孩子算計另一半,這叫人想起來心涼呀。 蘇寶鳳就道:“柳葉媽,你說的每句話我都信。我也說句掏心窩子話,你一個女人家,多要點為了防老,這個我都能理解。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的艱難我知道。可我跟他離婚,有你們現在這種事……的誘因,可從根本上來說,不是如此。”她見圍過來的人多,也沒避諱就坦然的道:“六千六,是我不吃不喝兩年的工資,可要是我吃喝之外想攢下這么些了,得五六年,這還是中間不能出啥大事的情況下。他為了小勇真是狠得下心來!我也是有孩子的,是!我除了小勇,我還有桐桐。他盧大頭大概是覺得,我閨女快上大學了,這供個大學生不容易,我少不得拿我的錢給我閨女用,所以,變著法的要把這點錢扣走。可不說我桐桐不要我的錢,她自己賺的,都把房子鋪子買了。便是桐桐不掙錢,便是桐桐上大學要我供養,那這錢我該給不該給?難道我就該不叫我閨女上大學卻偏拿錢給他兒子娶媳婦才對嗎?”說著,就看著屋子的方向道,“盧大頭,咱們也是做了十年夫妻的了。你肚子里的那個歪歪腸子,別打量我不知道。你是尋思著,不敢還小,桐桐卻跟小勇的年紀相仿,就是怕我把錢給桐桐花,是吧?兩口子過日子,最怕就是藏了私心。在為小勇的心思上,你跟柳葉媽你們才是心貼心,所以,我說你聯合外人來算計我,這我沒冤枉你。要是我哪句說錯了,你出來,出來咱把話說清楚……” 屋里簾子被撩起來了,盧大頭從里面出來。可出來之后沒說別的,只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一口一口的抽旱煙。 這種態度算是默認了嗎? 邊上就有勸和的,上來勸嘛:“大頭,趕緊跟寶鳳解釋解釋,兩口子嘛,有啥事說不開的。說開了啥事都沒有了!” 盧大頭卻沒有否認蘇寶鳳之前的說詞:“……你將來在家過日子,是要小勇兩口子伺候的。桐桐再好,那嫁出去就是別人的人。四時八節的拿點東西來,拿點錢來,可這真等不能動彈了,老了,錢不頂用,還得小勇這老實孩子伺候。我知道你,你……你就是心野性。桐桐在城里,以后不敢差不了,你一定會想法子把不敢也弄到城里去的!在外面的孩子聽著是有本事,可大人指靠的上嗎?真能靠的上的,還是能守在爹媽身邊的孩子……咱倆加起來三孩子……你靠不上桐桐,我靠不上不敢,咱倆能靠上的只有小勇。你拿錢了,小勇兩口子就記住你的好了。你哪怕不是親媽,可……這一份心換一份心,要是小勇將來敢對你不好,我就打斷他的腿。寶鳳,是你想差了。你覺得在鎮上公干,就了不得了。這能干幾年還說不定呢?最后還不得回來教書,老了退休了,還不得要在村里過日子……不是鳳凰咱不攀高枝,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想點實實在在的東西,成不成啊?” 反倒是他的道理了! 還別說,如今還真有人認可盧大頭的想法,也有說寶鳳的,“跟大頭商量商量,他這種想法,許是有點落后……但也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 林雨桐就將蘇寶鳳攔在身后:“我怎么聽著,就全沒道理呢?之前我就說,那帶回來的錢,都是我自己掙的,沒一個人相信我。”她看盧大頭,“盧叔,那錢真是我自己掙得……”她扭頭看已經站在蘇寶鳳身后的蘇家人,在最后看到了小北:“你的初三復習資料還在沒?考前十卷,你有沒有?” 有! 小北點頭:“怎么了?” “你幫我取一本來!”林雨桐就說。 那是她跟四爺編纂的,這個也是很賺了一筆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