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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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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還在爭論官員回避的事。不只是同州,長安在討論同縣也要回避。即是說當地出身的官員,不能在當地任職。”

    坐在驛站后院槐樹下,方桐正將長安那邊報來的最新消息告訴公主。暮晚搖翻看著各類信件,再聽方桐解說,她點下頭:“唔,官員回避啊。長安如果真能爭出來個結果的話,對寒門是有好處的。我們要爭取此事。”

    她頓了一下,語氣忽然怪異一下,目光穿梭頭頂槐樹,若有所思。

    總覺得寒門崛起,是整個時代、所有人不知不覺都在推著的一件事。此次官員回避政策,限制世家,是因南陽謀害公主而起。但就是暮晚搖自己謀劃這整件事時,她的最終目的也不過是得到吏部。

    她沒想過官員回避,反而成了重點。若有若無,整個時代都在推著寒門興,世家弱。

    她扶持寒門,能走到今日這一步,既有父皇支持她的緣故,當也有順應天下潮流的緣故吧?

    暮晚搖不禁更深入地去想寒門和世家的關系,去想科考的重要性,再發散地想到這一路南下,自己看到的各類平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當她為所有人逼迫時,她沒有精力去想這些。而今她脫離了那種局面,反而能看得更深遠些。

    這讓她不禁想到自己的父皇。

    一直待在深宮里養病的父皇,是用什么樣的眼光在看他們呢?是否在父皇眼中,他們蠅營狗茍,都是無比可笑的?他們都是父皇手中的棋子,在幫著父皇達到那個既定目標……方桐道:“還有一事,長安隱約傳來消息,說劉公公找到了海外神醫,能幫陛下減緩病情,陛下多活一兩年都是可能的。”

    暮晚搖頓住了。

    想了一下,說:“也成吧。”

    方桐:“還有……太子殿下終于出手了。太子在東宮沉寂了三年,出手第一件事,就是摘了山南節度使的官,把山南道的兵調為他用,全要換上他的人。秦王自然不服。原本官員回避一策,就讓秦王焦頭爛額,現在加上太子的趁火打劫,秦王也開始在朝中攻擊太子的人了。

    “比如楊家……楊家在朝為官的人,都被彈劾,不斷被外放。就連楊三郎,目前三郎正在等朝廷的新調令,結果因為太子和秦王的爭執,這調令一直下不來。”

    暮晚搖眼珠輕輕顫了下。

    她偏頭正要說話,忽聽到一聲極輕的“阿父”喚聲。方桐面露尷尬,看到自己幼子又在籬笆后探頭探腦,向他招手。暮晚搖冰雪般的眼眸望過去,那個男童竟然不懼,還對她羞澀一笑。

    方桐板著臉還沒喝止,這男童就噠噠噠奔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把手帕中包著的一只蝴蝶遞給公主。他眨巴著眼,期待地看著暮晚搖,希冀一只蝴蝶能夠得到這個好看的公主的嘉獎。

    方桐被自己幼子弄得面色青白不堪,唯恐暮晚搖一個眼刀子嚇哭他兒子。但是暮晚搖鋪裙而坐,目光盈盈地望著男童遞到自己眼皮下的蝴蝶,她面不改色地接過,食指輕輕一動,那蝴蝶棲息在了她玉白修長的指上。

    五色斑斕的蝴蝶落在美人手指上,賞心悅目。

    男童正要贊嘆,暮晚搖手指輕輕一彈,那蝴蝶就飛走了。男童一愣,忐忑地看向公主。暮晚搖臉色依然淡淡的,將手帕一揉,她伸出兩手,一左一右地將手貼在了男童的耳朵上,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方桐瞠目結舌,見暮晚搖向他歪一下臉,道:“這些話不適合小孩子聽。你繼續。”

    方桐看一眼歪在公主懷里面紅耳赤的小子,他暗自忐忑又好笑,便咳嗽一聲,接著說政務:“總之,楊家成為了太子和秦王相爭的犧牲品。楊三郎如今一直留在長安,也不知日后如何。”

    暮晚搖道:“太子會給他安排好的,不必我們操心。”

    方桐笑一聲,他是因為公主和楊嗣關系好,才多嘴說一聲。但是這種關系好,在立場原則上,卻沒什么用。公主不會看在楊三郎的面子上對太子手軟,太子也不會因為楊嗣而對公主網開一面。

    暮晚搖想了半晌后笑:“我原本怕官員回避一事,會讓太子和秦王聯手,一起來對付寒門,針對我。沒想到因為兵權問題,他們自己先搞不清了。也好,如此我們能從中摘出來,我們在外面且看著……”

    她還沒想清楚,邊想要邊說更多的時,被她捂住耳朵的男童依偎在她身畔,喊道:“殿下,我好像有聽到一點點啊?你們在說什么啊,我聽到你們說‘兵’,是要打仗么?”

    暮晚搖駭了一跳,沒想到自己捂耳朵都沒擋住這個男童的好聽力。思來想去,就怪方桐早早讓他兒子習武。她放下捂住男童的手,正要瞪向方桐時,見到籬笆外,言尚過來了。

    言尚被一個小廝扶著手,后面跟著喪眉打眼的韓束行。

    暮晚搖當即和方桐交換一個眼色,示意二人不要在言尚面前說太多政務。暮晚搖看向言尚后面的韓束行,語帶嘲諷:“這么快就要把人提出來了?問過我了么?”

    言尚進了院子,他聽到暮晚搖聲音,就向這個方向站定,俯身行了一禮。他溫和道:“我是帶韓束行來向公主賠罪的。他之前不懂事,做了錯事,已經被關了四五日,我尋思著可以放他出來。畢竟我身邊需要人手。”

    言尚調教的好,暮晚搖這邊施施然坐著,言尚身后的韓束行就自行跪下,向暮晚搖磕頭,悶悶道:“我以后全聽殿下安排,再不自作主張了。”

    暮晚搖冷呵一聲:“哪敢安排你?你眼里只有言二,沒有我這個殿下吧?”

    韓束行正要辯解,言尚的手按在他肩上,示意多說多錯,不擅言辭的人不要和一個才女公主辯論。

    暮晚搖不好對言尚撒氣,因她總是在言尚面前有一種理虧感,何況他總是受委屈,她也不忍心。暮晚搖的氣撒在韓束行身上,冷嘲熱諷一頓,不說韓束行面紅耳赤,就是方桐都覺得公主埋汰人太厲害了。

    方桐看一眼,覺得還是言二郎氣度佳。他被公主指桑罵槐,也當沒聽出來一般。言尚偏了下頭,在公主罵韓束行一段時間休息的時候,插話說:“我隱約聽到了小孩子聲音,這里有小孩么?”

    暮晚搖心中一動。

    她將方桐的兒子往自己懷中一扯。男童沉迷于這個冷冰冰的公主居然會抱他,方桐目瞪口呆,聽到暮晚搖微微一笑,面向言尚:“我兒子,吃驚么?”

    眼蒙白紗的言尚:“……”

    他一時怔愣,半晌說不出話。他震驚了半天,道:“殿下開玩笑?你、你……尚是未嫁女郎……”

    暮晚搖字句清晰:“孩子父親是你。”

    言尚:“……”

    他唇張了又閉,閉了又想說話,卻再次失語。

    他腦中混亂,說服自己幾次冷靜后,才開始算時間,算日子……怎么算這時間都不對。當年,他坐牢就坐了一個月,之前他是和暮晚搖……但那次半途而止,他并沒有真的進去啊。

    在那次之前,他們有半年時間沒見過。

    她怎么可能有孕?

    何況暮晚搖告訴過他,她于子嗣艱難,她哪里生得出這么大的孩子……對,孩子的年齡也對不上……

    跪在言尚身旁正乖乖聽訓的韓束行,實在掩飾不住,震驚地抬臉去看言二郎。他看到言二郎光潔的下巴,心中卻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言尚和暮晚搖如此糾結的原因了——

    這兩人珠胎暗結,一路明著含仇暗著談情,把他騙的好慘。

    暮晚搖抱著男童,幽幽一嘆:“言二哥哥,你如今是不認自己的兒子么?”

    言尚眉峰輕蹙,半晌后有些猶豫地道:“你又胡說。”

    暮晚搖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半信半疑。她有意逗他,就將故事編得半真半假:“真的是你的孩子呀。難道你以為我有別的郎君么?想當年,我與你那般好時,什么沒做過?”

    她說著剜了韓束行一眼,讓那個震驚的韓束行聽一聽,她和言尚是有舊情在的,不用他做好人。

    暮晚搖:“那時我便有了身孕,可是當時你與我正在爭吵,我氣得厲害,就不想告訴你。我吃足了苦才偷偷為你生了一個兒子,苦苦挨了數年的苦不提,沒想到你我重逢后,你是問也不問,如此薄情。”

    言尚面紅了。

    他本來有點半信半疑,懷疑難道他真的有過孩子不成。但是暮晚搖說成這樣,他就知道是假的了。估計是誰家小孩在她身畔玩,被她拿來試探他了。

    他有點兒無奈,道:“不要玩了。”

    他由小廝扶著入座,韓束行卻覺得他過分,忍不住道:“二郎,我一直站在你這邊,你是知道的。我相信二郎一定有難言之隱,但是……怎能拋妻棄子呢?”

    暮晚搖捂嘴噗嗤,忍著笑:“對對對!他就是拋妻棄子,一個人在外面如何逍遙不提,根本不顧我每日以淚洗面,多么可憐。”

    言尚對韓束行道:“我與殿下不可能有孩子。”

    他再面向暮晚搖,輕聲:“不要再戲弄韓束行了。”

    暮晚搖在他“望”來后,面色漸漸冷下。他說的未免太過斬釘截鐵了些,讓她心中不快。她不悅時,言尚道:“搖搖,你過來。”

    暮晚搖不動。她一個公主,讓她過去她就過去?某人有沒有身為囚徒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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