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但她卻笑得很開心,仰著臉看著王錦輝,臉蛋紅得要滴血。 一向溫潤如玉的青年臉色紅得也像個猴子屁股。 她成親的那一日,常清靜也來了,他坐在吵鬧的村人間喝了杯喜酒。 王錦輝牽著她來敬酒。 “小青椒,你也來了?!? 她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只是看著他的眼里少了點兒戀慕,多了點兒友人之間的坦然。 常清靜面色煞白,他怔怔地接過了酒杯。 鄉野間的酒又辣又嗆,勁頭十足。 不該是這樣的。 他嗆得臉色通紅,胃里好像有兩團火,一團向上燎上了喉口,燎上了眼角,燎得他眼角泛紅。 另一團火,一路向下,燎上了心臟的部位,燒得他痛苦地彎下了腰,嗆咳連連。 他無不茫然地想。 桃桃,不是該喜歡他的嗎? 她、她那么喜歡他。她、她是想嫁給他做新娘子的。 她擔憂地沖上前幫忙去拍他的脊背。 “小青椒你沒事吧?” “都是我的錯,你是道士,肯定不能喝酒的?!? 王錦輝也擔憂地皺緊了眉,“清靜,你要不要喝點兒水緩緩?!? 不該是這樣的。 常清靜越想越茫然。 他推開了他們,幾乎是落荒而逃。 不經意間地一瞥,常清靜看到了少女在和王錦輝低聲交談著些什么,眉宇間滿是憂慮之色。 “小青椒今日怎么了,我有點兒擔心他?!? 王錦輝苦笑:“常道友性格孤僻,連你都不知道如何是怎么回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啊?!碧姨一腥淮笪虻睾险?,信誓旦旦地說,“小青椒喜歡清靜,肯定是這婚宴太吵啦。”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等等。”王錦輝無奈地扯了扯她袖口,“你是新娘子,桃桃,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寧桃這才記起這茬來,羞愧地紅了臉。 “我、我忘了,按你們這兒的說法,小青椒是外男了。” 王錦輝愈發無奈,成親當天,新娘子去追個外男像什么話。 “這樣吧,桃桃你在這兒等著,我追上去看看。” 外男。 外男。 酒意已漸漸散去,常清靜面色復歸于蒼白,握劍的手青筋寸寸突起。 他們挨得如此之近,言談親密,從容地談論起他。 雖有關切,但話里話外卻將他置于了“局外人”的地位。 正因為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王錦輝才會如此從容,因為他對他毫無威脅。 這幻境是如此逼真,正如夢境。 人在夢境中,往往意識不到這是夢。 在那之后,每一年,常清靜都會去看她,沉默地隱藏著身形,握劍靜立在廊下。 他在修真界的名聲越來越響,她的生活也越來越慵懶幸福。 修真界危機四伏,暗處殺機潛藏,伴隨著他名聲鵲起,他不得不要花費更多的時日斬妖除魔,在各處留下幾道劍氣震懾群妖。 他往往要穿行在瀚海沙漠,寸草不生的大雪原中,一去就是數月。 一邊是修真界的刀光劍影,日夜殺伐。 一邊是賭書潑茶的閑趣。 歲月將他和她的生活分割成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們之間的書信往來越來越少。 但每年,若得空,常清靜他都會站在廊下,隱藏身形去看她。 她只是個凡人,伴隨著歲月一同成長蛻變。 他看著少女漸漸長成了少婦,身形窈窕,她有些懶散地蹬著腿,躺在搖椅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臉蛋又長了點兒肉,笑起來更加可愛,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王錦輝剛剛下朝,去俯身親吻她。 他們已經搬離了王家庵,就在他們成親后的第三年,王錦輝進京趕考,中了進士。 他留在了京城任職,她便也搬到了京城。 桃桃不愿意這么小就生孩子,王錦輝便由著她,他們一直到她二十八歲才有了第一個女兒,這在王錦輝的同僚中也極為罕見。 她的女兒生得很像她。 再后來,女兒漸漸長大成人,她又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那么早成親。 王錦輝干脆辭了官,帶著他們四處游歷。 他去看她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取而代之的是巡視修真界四方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 后來,她老了,坐在搖椅前,笑瞇瞇地看著孫子,鼻梁上的眼鏡早就換了嶄新的一副。 她去世的時候,也是在那方小院子里,在那葡萄架下。 她躺在搖椅上,灰白色的頭發垂落在鬢角,眼睫低垂,抱著幾本西洋書好像恬靜地睡著了。 他就這樣在幻境中經歷了她的一生,也經歷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修為止步于通玄境,最終壽元耗盡也未能飛升,只因為劍意在這修真界留下了一筆。 至此,他這才中夢境清醒過來。 誰能保證“真實”的人生并非一場大夢?真真假假,莊生夢蝶,孰是孰非,無人能說得清。 常清靜微微一怔,好半天才從這一生中回過神來。 他看向四周,霧氣還未散去,這代表他還在這個幻境之中。 茫茫白霧中仿佛滴入了一滴水滴,水滴入霧,周身再度漾起水波紋的光,將他一次又一次地拖入了這場幻境中。 這一生,重啟。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