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謝濺雪死了”這個消息,讓常清靜頗為意外,面上露出了抹顯而易見的驚愕之色。 小林道:“之前有鳳陵保他,現在鳳陵保不住他了。” 謝迢之這個人對什么東西都很淡,就算知道謝濺雪做的這些事兒,也沒有要幫他遮掩的意思。 謝迢之一死,鳳陵仙家沒了家主,一切事務都由楚滄行代為處理。 罰罪司算總賬的時候算到了謝濺雪頭上,楚滄行一皺眉,直接將謝濺雪給交了出去。 當時謝濺雪足足沉默了半天,這才扯出個苦笑。 “我想活有錯嗎?” 想活沒錯,但不該用別人的命填自己的命。 謝濺雪這個人傲,打小養尊處優生活久了,押解的路上,受不了磋磨。 他押解的那天,來了不少凡人百姓,言語都不客氣。 謝濺雪這鳳陵仙家的少爺,一天都沒說話,當天半夜,就咬舌自盡了。 罰罪司修士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他表現得尤其鎮定,坐在篝火前,面色都沒變。對方給他遞水的時候,謝濺雪還柔柔地微笑,隨手將水囊放在一邊,沒有動。 直到咽氣前,才說了最后一句話:“我想活,但這么活,毋寧死?!? 小林說完,撇撇嘴,下了個評判:“這人要真有這副傲骨,當初就不該為了自己活命而殺人。說白了,就是怕,鳳陵仙家保不住他了,他名聲沒了,怕前途無望,受盡磋磨?!? “他是個懦夫?!? 這句話,為謝濺雪的生命劃上了句號。 死者為大,幾人都沒再談論謝濺雪的死。 沒了頭上這些亂七八糟的光環,常清靜反倒成了別人眼里,一只鎮靜的,好脾氣的大白貓。 酒席散去后,大白貓想了很久,終于還是提筆寫了一封信。 其實這封信在年關之前他就想寫。一封信足足寫了十天半個月,撕了又寫,寫了又撕,一直拖到了大年三十。 落筆的時候就只剩了四個字。 “新年快樂”。 小林怕他反悔,趕緊搶過信給他送了出去。 一直等到年過去,常清靜都沒收到寧桃的回信。 他并不意外,只是終究還是有些失落。 沒想到的是,等開春,寧桃突然回信了。 常清靜喉口跳得厲害,強作鎮定地去拆信,逐字逐句,眉眼沉凝,無比專注地看了下去。 信上說,她和張瓊思幾個人到處跑,沒收到他的信,等收到他的信的時候是前幾天。 雖然年早就過去了,在這兒也祝他安好。 那天晚上,寧桃收到了信。 小揚子好奇地探頭問:“誰呀。” 桃桃怔了一下,緩緩地攥緊了信,低聲道:“一個朋友?!? 自那之后,寧桃與常清靜的交流又慢慢地多了起來。 剛開始還算生澀,到后面越來越流暢自然。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就是這樣,時間會沖淡一切,在這經年累月的互通書信下,又重新做起了朋友。 常清靜的話不多,寄來的信大多是幾句叮囑,或是談自己近況。 “展信佳。 前幾日下山除妖,機緣巧合,去了桃桃你曾經提起過的雁蕩山。 山峰竦桀,俱可手攬。遠望云里諸峰,蒼蒼隱天。 景色的確奇秀深杳。 你四處游歷,暑雨祈寒,注意添衣保暖。 望君珍重。 萬水千山只盼平安” “前幾日,玉瓊送了我一本舊書,于我無用,我覺得你或許會喜歡,已經給你寄去。” 又或是 “這幾日劍法未有精進,許是因為連日以來心浮氣躁之故。修道之人,最忌心思不定,下次改正?!? 常清靜很尊重她的想法,對于寧桃的事從不多作置喙和評價,在她們每決定前往一處地方前,甚至都會細心地幫寧桃他們做好了攻略。 每一份信,桃桃都會得很認真。 她抗拒那個仙華歸璘真君,但抗拒不了這樣的常清靜,這樣的常清靜太像從前的小青椒了。 再說,他為她擋了刀,她再不聞不問地也太不是人。 瓊思姐姐說得對,她心軟得一塌糊涂。 桃桃回的信大多也很簡單。 比如說。 “小揚子和蛛娘在一起啦!” 兩個小孩整天朝夕相處,走到一起是順理成章的事。 是蛛娘先告的白。 告白那天幾乎毫無預兆,小姑娘牽著小揚子的衣擺,踮起腳尖,摸了摸他青色的頭皮,小小聲地問道:“小揚子,我喜歡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 小揚子傻了眼:“???” 蛛娘認真地看著他:“我喜歡你啊,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 桃桃和張瓊思激動得直拍桌子。 小揚子被她倆起哄,他臉皮薄,從耳朵紅到了脖子根。 蛛娘:“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啊,不喜歡我就算了?!? 小和尚慌了,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喜歡!我喜歡你!!” 兩人情竇初開,整天膩在一塊兒,牽著手死活都不愿意放開。 被喂了一嘴的狗糧,桃桃生無可戀地在信里抗議。 “飽了飽了,吃不動了,我這個狗糧養大的?!? 相交之下,她和常清靜的這些書信可算是毫無曖昧之意。 小林見到打趣道:“你倆這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不是淡如水嗎? 經過了這么多,早就歇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強烈的愛恨。 每次在遠方,有一個人不忘三言兩語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瑣事,訴說自己的苦惱,這感覺美好到他不敢,也不愿意打破。 又過了小半年。 寧桃寄來了信,說是有事要來蜀山一趟。 收到信的時候正好是早上,常清靜瞬間就清醒了,緊張得幾乎同手同腳,一大早上還打翻了臉盆。 呂小鴻匆忙趕進來,就看到自家真君像只落湯雞一樣呆呆地站在屋里??粗渴直磕_的常清靜,呂小鴻嘆了口氣。 匆忙撒了尿回來,常清靜特地翻出了件嶄新的道袍。領口的扣子扣到最高,十分禁欲拘謹。 又像少年一樣,對著鏡子散開頭發,梳了又扎,擺弄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才梳好了一頂鑲紅寶石的高冠。 兩側袖擺被風一吹,猶如鶴翼。 整個人就像是用喙精心梳理好羽毛,光鮮亮麗騷氣逼人的丹頂鶴。這一身鄭重的正裝,打扮得活像是要面見什么門派的長老。 等站到山門前的時候,常清靜又犯了難。不自在地直扯袖子,后知后覺地察覺到這一身實在太過莊重。 寧桃幾人比約定的時間來得還早一點兒。幾個人背著行囊,風塵仆仆,踏著晨光上了蜀山。 紅日照耀在少女圓潤的臉頰上,好似鍍上了一層金輝。 桃桃從晨光中走出來,臉上火辣辣地扯著裙子,站定在了常清靜面前。 在風塵仆仆的四人組中,桃桃顯得尤為光鮮亮麗,打扮的騷包程度,比之常清靜過有之而無不及。 她穿著件璨璨的黃金裙,裙角繡著細細勾勒的白菊紋樣,金燦燦的裙擺照耀著白玉的肌膚,柔光微暈。 烏黑的頭發垂在腰際,鬢間簪著桂花樣的簪子,在腦后垂下長長的發帶。 兩個人把自己打扮得就像是求偶的花孔雀,格格不入地站在人群中,呆若木雞。 突然覺得大早上就開始精心打扮的自己好丟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