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青菲從鏡子里看我一眼,自從娘家回來,因為身體原因,我這邊一直沒留他的宿,中間他又因公去了趟南越,三四個月才回家,只在我屋里吃了幾頓飯,偶爾被西院纏緊了,也會去她那兒吃兩頓晚飯,今兒都這個時辰了,怎么突然過來這里? 正想著,簾子一挑,他進來了,懷里抱了只大箱盒。 “這是什么?”起身想去接。 他說太重,直接給放到了梳妝臺上。 我伸手打開,發(fā)現(xiàn)是幾塊石頭。 “上回去南越時,那邊送的幾塊紅翠石,因行李太多,就交給下面人,讓他們走水路運回來,哪知運錯了地方,這才送來。”他道。 我答應(yīng)著,細(xì)數(shù)了數(shù),一共六塊,便隨手挑了一塊拳頭大的,并一塊鵝蛋大小的放到桌上,回頭對他道,“剩下的你都拿去給母親吧。”上回帶的那幾塊,因兩塊大的做了如意,送了小七一只,婆母在我面前提了好幾次,那意思是我拿東西貼了娘家妹妹。所以從那之后,他帶回來的東西,我只挑自己那份,剩下的她們愛怎么分就怎么分,我還賺個耳朵清靜。 他看了我一會兒,“這是給你的。” “我……拿了呀。”指一下桌上的石頭。 他眼神閃爍,看上去有些失望,是因為我沒像從前那么興奮?是了,從前他就算帶張宣紙回來,我都開心的像個傻子,想想那會兒的自己……真是一言難盡,“你晚飯用過了么?”實在不想跟他站在那兒干瞪眼,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他搖頭。 回頭招呼紅玉,讓她趕緊去小廚房準(zhǔn)備一下,身為一名合格的妻子,衣食住行至少得幫他安頓好。 讓青菲取來干凈的洗漱用品,親自伺候他洗漱,然后張羅著讓他吃晚飯。 “你已經(jīng)吃過了?”見炕桌上只有一雙筷子,他開口問我。 “下午吃藥前,多吃了些點心,這會兒還撐著呢。”拿小湯勺替他盛了一碗烏雞湯。 因無事可做,便從旁邊的笸籮里,把剛做了一半的文哥兒的夾襖拿來繼續(xù)縫著。 他吃飯的動靜很小,所以屋里除了偶爾筷子碰碗的響動,就是燈花偶爾的噼啪聲。 “母親說,你年后要回榆州去?”吃到一半時,他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我點點頭,“銘凱定親,他是家里第一個定親的銘字輩,大哥大嫂特地從羊城回去,小七也要回去,我想著成婚后一直也沒回去過,正好正月里文哥兒不用上學(xué),就想帶他過去一趟。”這盤扣實在難縫,回頭從笸籮里找了只頂針,套在食指上。 等了一會兒,他又道,“路途那么遠(yuǎn),你身體頂?shù)米∶矗俊? “我問過劉太醫(yī),他說適當(dāng)走動走動對我反而有好處。”終于把扣子都縫好,又從笸籮里找來剪刀,細(xì)細(xì)把上頭的線頭修剪齊整。抬頭時,見他吃得差不多了,正巧聽見青菲在外頭說話,肯定是西院那個又派人來探頭探腦,自打過了國喪期,那邊就沒閑下來。自打病愈后,我對夫妻之間那些事也有些看開了,一來我有了文哥兒這個嫡子,二來身子不頂事,三來,也是最重要的——心緒變了,反正再努力也是現(xiàn)在這樣,他從來就不屬于我,不管過去,現(xiàn)在,還是將來,做好份內(nèi)事就行了。 “怎么回事?”披了件衣服,來到門口。 青菲沖我示意了下西院的婆子。 那婆子手里端了個瓷盅,見我問話,忙上前回道,“娘子煲了一下午的雞湯,原說好大爺過去吃的,想是在奶奶這兒用了,就讓我送過來。” “什么大不了的雞湯,放了千年人參還是萬年鹿茸,大晚上的也不嫌累,巴巴地送到這里來,大爺都吃完了。”青菲道。 這種對嘴的事,不需要我在場,青菲完全可以處理好,轉(zhuǎn)身退回內(nèi)室。 剛見他還穿著前日送去的細(xì)棉披風(fēng),天寒地凍的,那件嫌薄了,從衣櫥里找來一件大毛的,拿去西里間。 他剛吃完,正在漱口。 “一會兒穿這件走吧,剛下過雪,外頭冷著呢。”見他漱完口,把大毛斗篷遞到他手上。 他拿著斗篷愣一下,“喔”了一聲,便訕訕的去了。 等我上床時,青菲過來幫我掖被角,“剛前頭服侍的春娟過來,要去一床厚被子,說大爺又回書房去了,我覺著他今晚過來可能是想留下來的,又讓您給趕走了。” “隨他吧。”如今的我只想過幾天舒坦日子。 “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氣他,可你們到底是夫妻。”青菲是唯一知道我心事的人。 “夫妻也未必非要睡在一塊,你瞧咱們主家的大奶奶,不也是兩口子分開住?過得也不錯,再說——他心里也未必當(dāng)我們是夫妻。”把頭發(fā)撥到一邊,不想再聊這個話題。 興許是泡了澡的緣故,躺下沒多久便昏昏睡了過去。 這之后的幾日,他也沒再過來,我按時讓人給他送衣服、換被褥,有時他不在家時,也過去書房幫他整理一番。 到祭灶這天,他帶著文哥兒滿府大小廚房祭拜。 轉(zhuǎn)到我們院里的小廚房時,我正在和紅玉、青菲捏糖糕,看著小家伙有樣學(xué)樣地跟在他后頭叩拜,突然記起了小時候,那會兒家里兄弟姊妹多,每到祭灶這天,都會跟著祖父在廚房里亂躥,看誰搶到的糖多。 小時候真好,得了一塊糖都能開心半天。 “娘,你怎么哭了?”小家伙過來摸摸我的臉。 我摸一下眼角,好像真有眼淚,“大概是想家了。” 小家伙歪頭問我,“這不就是家嗎?” “……娘說的是小時候的家。”嘆口氣,覺得自己有點過于矯情了,便借口給小家伙拿糖糕,打開了身后的蒸籠——剛蒸好的,手指差點被燙掉。 他就站在我身邊,立馬將我的手按進水缸,衣服全濕了……這件襖可是新的,今天才穿頭一回,“哎呀,這可是新衣服!” 一旁的文哥兒沖著他爹吐吐舌頭,因為他上回弄臟我的新衣服后,被罰站了半個時辰。 這是我自小就有的毛病,因為上面姐姐多,老愛把一些舊東西給我,倒不是說家里買不起,或者不舍得,就是習(xí)慣,全家人都覺得退下來的東西就該我接手,導(dǎo)致我特別喜歡新東西。 這世上怕是只有小七能理解我的痛苦,因為她跟我一樣,總是在一堆舊東西里挑挑揀揀,包括丈夫! 我很少嫌棄他,或者該說,我從沒在他面前表現(xiàn)過嫌棄——那會兒我對他有用不完的耐心,因為我覺得只要自己努力,他終會看到我的好,哪怕一點點的好也行。 事實證明,卑微換不來真心。 那晚,他跟我道歉了,看得出他是個不擅于道歉的人,我把換洗衣服遞給他時,接受了他的道歉,并告訴他沒關(guān)系。 最終,他還是回了他的書房。 ****** 這個新年,婆母回了長寧,家里的事便落到了我頭上。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