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歡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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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卿實在不明白,凌二太太要哭也是回家去哭,往她們家來哭個什么勁。--趙長卿冷眼旁觀,只不咸不淡道一句,“舅母莫要傷心了。”再無他話。
倒是凌氏很勸了凌二太太半日,到底是人家婆媳之間的事,凌氏也只能勸勸而已。凌二太太哭了一回,心下覺著稍痛快些,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凌二太太,凌氏嘆道,“真看不出林太太是這等樣人。”
趙長卿道,“林太太不過是要媳婦服侍而已,正經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都在禮法之內。不然,若林太太真要虐待了三表姐,二舅母早找到林家要打要殺了。”上輩子她給凌家做媳婦時,凌二太太比林太太刻薄一萬倍,深更半夜叫她起來做湯做菜都是經常,現在不過凌三姐立些規矩她就受不了了,真是活該報應!
趙蓉罕見的跟趙長卿統一陣線,半分不同情凌二太太與凌三姐,笑道,“是啊,婆婆要媳婦服侍,誰能說出半個‘不’字來。二舅母這樣到處哭訴林太太的不是,叫林家知道,又是一場氣生。”
凌氏想著自己剛成親的時候,其實也在婆婆屋里立過一段時間的規矩,不過時間真的很短,而且趙老太太為人寬厚,并不要她服侍,多是指點她認字理家。后來她對家事熟練了,索性直接交了管家大權,鮮少過問兒子屋里的事。如今想想,真是福氣。
凌二太太在趙家哭了一回,回家就跟沒事人一樣,半句不往外說,沒別的緣故,凌騰正在抓緊時間準備秀才試,凌二太太半點不想兒子分心。
趙勇送走了鄭大人一家,展眼過了三月節,凌騰一舉奪得案首,極是光彩。而且,不只是凌騰中了案首,就是凌二姐的丈夫,許家三公子許渙也得了個廩生。凌大舅侄子女婿皆出息,說得上雙喜臨門。
凌二太太大擺宴席,熱鬧了整整一天。凌太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凌氏更不必說,也很為娘家侄子高興。想著凌騰這樣出息,對于兩家的親事,凌氏又有些動搖之意。
凌騰對趙長卿很有些別個心思,以往不敢吐露,想著如今自己中了案首,又一片誠意,正好提親才是。結果,凌騰還沒跟凌二太太商量親事,凌二太太便病了。凌二太太抱著兒子哭道,“先時你一意備考,我怎敢叫你知道!你可是不知,你姐在林家受了老罪了。”說著,凌二太太淚如雨下,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接下來整整一個時辰,凌二太太便將林太太如何刻薄如何可惡的苛待凌三姐,添油加醋的大作了一篇文章。最后凌二太太總結了一句,“你可得為你姐姐撐腰啊!”
凌騰并不大信,道,“昨兒還看到姐姐跟姐夫過來,挺和睦的,哪里來得這些事?母親聽誰說的?”
“是你姐姐的丫環藍兒親口與我說的,你姐姐睜眼就要在她婆婆身邊立規矩,一天到晚,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啊!我著人給你姐姐送東西去,你姐姐見了東西就掉淚,她婆婆還要斥你姐姐沒規矩,你說說,你姐姐過得什么苦日子啊。”凌二太太泣道,“我一想到這些,就仿佛心肝兒被人剜去了一般。你可得給你姐姐做主啊!”又是一頓嚎。
凌騰思量了一番來龍去脈,嘆道,“那娘說說,我要怎么跟姐姐撐腰做主!我去林家說,不許林太太叫我姐立規矩!”
這話要一說,林家非休了凌三姐不可。
凌二太太拭淚道,“媳婦是該給婆婆立規矩的,可有幾個像林太太這樣的,晚上睡覺都要媳婦在一旁服侍。”
凌騰道,“過年回來時不是挺好的嘛,娘還說姐姐伶俐,常買果子給林太太吃。我也沒聽娘說姐姐要立規矩啊。”
“那會兒是沒有。”凌二太太抽了一鼻子,拈著帕子拭淚道,“這不知林太太是哪根筋不對,故意發落你姐姐呢。你想一想,你姐姐在家里,我都舍不得使喚她一下,到林家過這種日子,她怎么受得了?我就是不想閨女受苦,才給她陪送了丫頭,林太太要使喚人,我再送她兩個丫頭成不?只求她放你姐姐一條生路!”
凌騰心平氣和道,“要是這話,娘你去說吧,我沒臉說。”
凌二太太氣得捶了兒子兩下,心里也明白這話沒法說,便道,“那你明兒就過去,跟林家說我身上不好,想你姐姐了,要接你姐姐回家住幾日。”
這法子倒是可行,凌騰耐下心腸,道,“等姐姐回來,娘你別說這些撥火的話,好生問一問姐姐。既然原本林太太沒讓她立規矩,怎么突然又叫她立起規矩來,總是有緣故的。這媳婦跟婆婆,哪里能硬碰硬,找到原由,也就好辦了。”
凌二太太道,“這我能不知道?你明天可一定要把你姐姐接來。”
“我知道了。”
凌三姐回了娘家,天氣暖和了,林太太有空到趙家串門子。凌氏還替凌三姐描補了幾句,道,“我那侄女,年輕,小孩子家,不懂事,都得你親家太太多教她。”
林太太笑,“看您說的,我那媳婦好的很。如今也知道晚上給阿皓做湯做面了,哎,阿皓這孩子念書用功,晚上沒個照顧的人不成。先前都是我伴著他,晚上給他做湯做面,不叫他空著肚皮睡覺。如今他娶了媳婦,許多事我就想漸漸的交給他媳婦管。媳婦懂事,我一個老婆子,不愿多管他們房里的事。”看人家林太太這婆婆當的,嘴里沒有半點媳婦的不是。倒是凌二太太,嘴里滿是埋怨。凌氏不禁臉上微窘。
趙長卿一笑,接了林太太的話道,“晚上看書最費神了,尤其咱們邊城,冷的日子居多,哪怕六月暑天,晚上也是涼的,沒有些熱湯熱面再不行的。二則,晚上看書也費眼睛,蠟燭要多點幾根,別熬壞了眼睛才是。就是平日里喝茶,放幾粒枸杞子,那是最明目不過的了。”
林太太不住點頭,“卿姑娘說的是。”
趙長卿笑,“我還有個方子,是從古醫書上摘下來的,就是做個藥枕,里頭放的是決明子、白菊之類明目敗火的中草藥,枕著這個藥枕睡覺,那是再妥當不過的,一輩子眼睛都是透透亮亮的。您若要,我抄來給您。我家里也都是躺這種枕頭。”
林太太更是歡喜,笑,“我得謝謝卿姑娘。”
“這有什么,一點小事,您這樣客氣,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趙長卿笑,“您嘗嘗這點心,今早出門看到街上有賣藤蘿花的,我買了一籃子,正好做了些藤蘿餅來吃。”
趙長卿不過三兩句話便將林太太哄得笑不攏嘴,林太太心下暗嘆,這也是正經的表姐妹,怎么就天差地別呢。想到凌三姐的蠢笨,再看看趙長卿的伶俐,林太太就有說不出的疲憊。原想給兒子娶房媳婦,她也輕松一二年,不想娶來這么個不懂事的貨,還要她親自出手調理。
凌三姐回家知道凌二太太的病是裝的,才放下心來,埋怨道,“我聽說娘病了,可是嚇死我了。”
凌二太太摸著女兒消瘦的小臉兒,心疼道,“我若不病一病,你哪里有回娘家喘氣的工夫呢。”
聽母親這樣一說,凌三姐眼圈兒一紅,也禁不住落下淚來。母女兩個相對落淚,氣氛一時悲戚。凌騰解勸道,“姐姐這已是回來了,母親就別哭了,有話好好說就是。”
凌二太太打發兒子道,“不是說秋天要下場一試么,你去念你的,我們娘倆兒說幾句貼心話。”
凌騰笑,“我去叫廚下做些姐姐愛吃的菜,再提前備下爹爹存的老酒,一家子團聚的日子,娘跟姐姐也樂一樂才好。”
凌二太太給兒子哄得一笑,“我知道了,你去吧。”
凌騰才出去沒多會兒,就聽里屋凌二太太一聲怒斥,“你這個混賬丫頭,你是不是脂油迷了心啊你!你就堵那么一口沒用的氣,就叫你男人深更半夜的餓肚子!”
凌騰到底年輕,說是穩重,其實肚子里也有些八卦,躡手躡腳到屋外聽母親和姐姐說話,就聽凌三姐抽抽噎噎道,“我們成親第一個上元節,我想跟他出去看燈嘛。他偏要做什么鬼功課,理都不理我一聲。其實我都在屋里備好果子了,他進屋哄我一句,我怎么會叫他餓著,他也不進我的屋,就在書房睡,我就是氣不過!”
凌二太太直著脖子罵,“你這個蠢貨!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笨蛋哪!”那種恨其不幸怒其不爭,就甭提了!凌二太太吐出一口濁氣方道,“婚前我跟你說的是什么!不用管別人,你自己男人要自己服侍好!要把他放在心里,要疼他體貼他,不能叫他受半點委屈!你說說,你干的叫什么事兒!女婿深更半夜的念書,還不是為了你!那個狗屁花燈,年年有,什么時候看不成!你八輩子沒看過燈是不是!女婿這樣上進!念書到深更半夜,連口熱湯飯都吃不上,你說,叫你婆婆怎么不生氣!要是以后阿騰有了媳婦敢叫阿騰夜里挨餓,我活剝了她!”
凌三姐抹眼淚道,“也沒叫他餓幾天啊。”
“一天都不行!”凌二太太橫眉厲目,罵凌三姐道,“女婿今秋是要下場的!他一門心思的奔前程,這樣的上進,你個不知好歹的,當真是辜負了給你找的這好人家!”
凌三姐抽咽道,“娘不是還教我么,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凌三姐話還沒說完,身上就挨了凌二太太兩巴掌,凌二太太罵,“你個不成才的東西,這是要強的時候么?等你男人中了舉人中了進士,你多少強要不得,非要在他拼前程的時候來賭這口氣!你就是賭氣,也得賭對了理!自己不占理,被婆婆這樣壓制,你還要哪門子的強!”
凌三姐紅著眼睛不說話了。
看女兒這沒用的樣子,凌二太太簡直能吐了血,罵了一回,復又低下聲音仔細勸她,“你素來是個聰明的,怎么一成親倒笨了?先時就做得很好,給你婆婆買果子,多孝順她,這多好。就是個看燈的事兒,你想想,這能多大的事啊。你就是特別想去,小兩口私下什么話不能說,就直接跟女婿說你想他陪你,女人家,你撒個嬌說兩句好聽的,男人沒有不心軟的。哪怕他真不陪你,你也不能將事情鬧僵,你得和軟些,慢慢的摸透了男人的脾氣。知道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是什么樣的性氣,這些你都了解了,日后做事便有了分寸,夫妻之間自然能相處的好。”
“你們相處得好了,介時你有了身子,你婆婆還如何使喚你呢?自然把你當個活寶貝似的供奉起來,過得一二年,你給林家添丁進口,這便是天大的功勞,那時你的腰子才是真正的硬了起來。你再使這些小性兒,再掐尖要強,就是女婿也得讓你三分呢。”凌二太太嘆道,“如今正當做小伏低的時候,你反倒要起那沒用強來了,可不是笨了么?”
凌騰正聽著母親同姐姐說話聽得入神,一時沒察覺小丫環捧茶進來,小丫環猶猶豫豫的叫了聲,“大爺,你——”你到底要不要進啊!
凌騰想叫她閉嘴都沒來得及,凌三姐已三兩步到門口,掀開簾子看凌騰一臉尷尬,頓時氣個半死,揚手就打,“你這壞小子——”
凌騰哪里會干等著挨揍,連忙撒腿跑了。凌三姐氣得跟母親抱怨,“還是案首呢,做賊一樣在門口不知偷聽了多半天!鬼鬼祟祟!”
凌二太太笑著安撫閨女,“又不是外人,這不是你弟弟么。”吩咐小丫環,“打些溫水來,服侍姑娘洗臉。”
凌三姐捧了一盞茶奉給母親,問,“阿騰今年也十八了,娘要不要給他說親事了。”
當著自己閨女的面,凌二太太也沒什么不好說的,道,“原我是屬意卿丫頭的,后來看她不大和順,你弟弟又中了案首,也有些人家跟我提親事,可都不如你姑媽家殷實。”
凌三姐半點不喜趙長卿,道,“趙長卿平日眼里何曾有咱們母女,若是阿騰娶了她,恐怕連咱們的立錐之地都沒有了。”
凌二太太剛要說什么,小丫環打水進來,凌三姐去了腕上的金鐲,重洗過臉,勻了脂粉,打發了丫環,母女兩個細細的說話。
凌二太太接著剛剛的話茬道,“你不知道,長卿現在本事越發大了,她如今與一個李掌柜合伙做生意,賣一種做菜用的調味粉,叫什么,那什么,哦,叫天香粉。只要菜好了放一點,就香得了不得,味兒特鮮。這么巴掌大的一小瓶,就賣五錢銀子,貴的了不得!還有專門煮肉、調餡兒用的,不知道怎么配出來的,用一點兒味兒就格外好,賣得也貴。現在全城賣包子的都買這種調料粉,調出的味兒同長卿以前那包子鋪的味兒一模一樣,朱家包子鋪的生意大不如前了呢。今年上元節,長卿鋪子里扎得高高的燈樓,拿出五百兩銀子做彩頭,不知多少人去贏那彩頭,可是出了大名。我是后來才知道那就是長卿合伙的鋪子,你說說,她一年不知賺多少銀子呢。”
凌三姐半是欣羨半是酸道,“早看她不像安分的人。”
凌二太太道,“你就嘴硬吧。銀子多了有什么壞處?今天在家歇一宿,明天你就回去,跟你婆婆好生說話,拿出些本領來,叫你婆婆喜歡你才是正經。”既然不是林太太有意刻薄,凌二太太稍稍放下些心,又傳授了女兒無數討婆婆歡喜的竅門,第二日叫兒子送了閨女回了婆家。
凌二太太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宿,覺著還是凌家的親事實惠,就與丈夫商量起來。凌二舅也是刻不容緩,道,“趁著阿騰剛拿下案首,我再去問問父親的意思。”
不論是凌大舅、凌二舅、還是凌太爺,總之,只要是姓凌的,都沒料到趙家能拒了這樁親事。可趙長卿死活不樂意,凌氏也只得跟自己老娘婉拒,“興許是那丫頭沒福,她是一直拿阿騰當哥哥,并沒那個意思。”
凌老太太急道,“以前是兄妹,和睦才好。阿騰這眼瞅著就出息了,我看他們兄妹以往實在是好,才會想著親上加親。”
凌氏道,“我說這話娘莫惱。親上加親,聽著好,也不一定就合適。長卿那個脾氣同她二舅母也不成。”
凌老太太板了臉道,“有我眼巴巴的看著,誰敢虧待長卿?”
凌氏道,“二姐兒嫁到許家如何,那也有許老太太眼巴巴的看著呢。”
凌老太太一噎,哽咽道,“你是不知道,阿騰有多稀罕卿丫頭,我說給他說卿丫頭做媳婦,他比考了案首都要歡喜。這成親,還是要看小兩口如何過日子,公婆哪兒能跟一輩子。你二嫂那個脾氣,是惹人嫌,可也不是那等奸惡之人。長卿性子伶俐,又有咱們護著,難道你二嫂真能刻薄著他?”
凌氏一口咬定,道,“興許就是沒緣分吧。”
凌老太太也說不出什么了。
凌氏自娘家回去,累的話都不想說了,見了趙長卿道,“這回可算是如你的愿了。”
趙長卿不說話,倒了盞茶服侍凌氏喝了,凌氏嘆口氣,也不說話了。晚上趙勇回來,凌氏將回絕的事同趙勇說了,趙勇笑,“說明白了才好,今天宋千戶跟我提了他家二兒子,那孩子今年十七,比咱們長卿大一歲,如今在衛所做個小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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