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關上房門,校長室里的光線,一下就暗了下來。屋里頭只剩下江森和周乃勛,兩個人都沒急著開口,江森更是顯出一種比剛才進門時更加松弛的狀態。 英雄見慣亦常人,市長退休了,也是老百姓,在江森這個重生者眼里,值得他畏畏縮縮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一個都不存在了。主要是以前覺得人生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而現在,死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他的人生觀變成了:人生除了好好生活,其他的都是小事。 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在江森眼中,周乃勛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個偶然相遇的過客。 跟其他人相比,沒有任何特殊,僅此而已。 “茶葉呢……”江森慢悠悠地,從程展鵬的辦公室里,找出了干凈的杯子,又翻了翻柜子,終于翻到放茶葉的鐵罐。 “我來。”見江森左手打著石膏不方便,周乃勛趕忙站起來。 江森卻制止道:“不用?!? 他微微笑著,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繃帶,然后在周乃勛見鬼的目光中,輕輕一抽,把左手從石膏里抽了出來,順手把石膏往辦公桌上一放。左手握了握拳,又動了動手指。 整條胳膊看起來,不僅健康,還特么的相當靈動。 “你這個……”周乃勛明顯眼皮子一跳。 “假的?!苯艿ǖ卣f道,“古有岳飛刺字,今有江森打石膏,都是明志的一種形式。形式嘛,形式一下就好了,主要是表個決心給人看……” 一邊說著話,往杯子里放好茶葉,倒上滾燙的開水。杯子里的茶葉,在熱水的浸泡下,快速地張開,散發出淡淡的茶香。江森端著那冒熱氣的杯子,快步走到周乃勛旁邊的小沙發前,把茶杯往茶幾上一擱,才安然坐了下來,轉頭對周乃勛微微一笑。 周乃勛看著江森這副從容的樣子,不由問道:“你好像很有信心?” “當然有。”江森微笑道,“我對國家的制度有信心,也對東甌市政府有信心,也對您有信心,也對我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大家都是在做正確的事情,只是想法和角度可能不一樣。但是結局一定殊途同歸,我們一定都能做出正確的判斷,給出最好的結果?!? 周乃勛靜靜看著江森,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你不該在這里讀書,東甌中學,也教不出像你這樣的小孩。你家里,真的是住山上的?” “嗯,如假包換?!苯c點頭,“甌順縣青山民族自治鄉十里溝村第三溝大寨老牛頭山山后小寨,一整片山,理論上使用權都是我們小寨那幾戶人家的,因為也沒人搶。不過前幾個月刮了臺風,小寨被刮翻了,今年過年回去,等新房子分配下來,估計戶籍地址又得改一下。” “那看來條件還真是挺艱苦……”周乃勛笑了笑,拿起杯子,喝口茶,又沉默了幾秒后,低頭說道,“我本來今天是想,今天直接帶你離開,馬上就往田管處訓練中心去的。不過現在看樣子,這趟是又走不成了,你是知道市文聯的消息了嗎?” “市文聯?”江森有些疑惑,“什么市文聯?” “你不知道?”周乃勛一轉頭,懷疑地看著江森。 江森越發奇怪:“知道什么?” 周乃勛盯著他的臉看,看了幾秒鐘,感覺有點惡心,又轉了回去,嘆了口氣,“唉,反正不管你知不知道,好像這一趟,都走不成了。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如果給你一個今后生活的保障,給你一個上大學的機會,給你一個鐵飯碗,這件事,你還做不做?” “叔啊,你看我都寧可斷手了……” 江森笑著伸出他“斷掉”的左手,指了指擺在前面程展鵬辦公桌上的石膏。周乃勛有點氣不過,含恨說道:“我現在真恨不得,真叫個人來把你的手打斷!” 江森道:“那就最起碼構成輕傷罪了?!? “呼……”周乃勛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心里卻是真的已經沒辦法。其實東甌市這片地方,或者說整個曲江省,遇上這種問題,總體上的辦法,是很有限的。 總結起來,無非就是三招:求求你、給你錢、你看看。 求求你就是坐下來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拿出政府的招牌,拿出國家和民族大義,好話說盡,拍著胸脯各種不花錢地承諾,先把人忽悠過來再說。這一招,基本上對99%的學生都能起到效果,長期以來,可謂無往而不利。甚至根本用不著他出面,孟慶彪或許都不用,高處長一個人就搞定了。但這次在江森面前,卻折戟沉沙。 無奈之下,只能使出第二招,給你錢。這一招,已經算是無奈之下的終極殺招,往常都是用來招攬那些已經取得全國名次的專業運動員的。而且給出的價碼也都不低,東甌市這邊,目前倒是還沒用過。一來財政困難,本錢不夠,二來周邊競爭壓力也大,東甌市看上的人,往往會先一步被省城搶去。于是東甌市體育口,長期以來都面臨著“錢不夠”和“沒處花”這對看似很矛盾的問題。這回為了招攬江森,周乃勛其實都已經把能搬的家底搬出來了。 一個事業編外加二本招生名額,以及足足二十萬的現金。這筆資源到底寶貴到什么程度,對中國社會的了解程度不夠深刻的人,可能根本無法想象。 總而言之,周乃勛以副市長的身份,為江森做到這種程度,他真的已經夠盡力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