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9.6-《大明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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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蹭了一年多之后,陸長亭還是搬入了典房。牙行隱約都聽聞過陸長亭的名聲,有那劉老爺一家在前作例,他們都不敢怠慢了陸長亭,哪怕對陸長亭的外表再充滿了懷疑,卻也都知曉“莫欺少年窮”的道理,心底再如何想都不要輕易表現出來。于是,這典房安排得都是極為舒心的地方。
陸長亭搬進去之后,驚訝地發現里面竟然還是清掃過的。他只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添置了被子和衣物,然后便安心地住了下來,因著天氣寒冷的緣故,陸長亭便很少再往安家去了。
只是他不得不思考起來,朱樉離開之后,又有誰才能教安喜呢?
這時候的夫子可實在吃香得很,怎會愿意到安家來教一個傻子呢?就算是來教安喜,怕是也遠遠不如朱樉上心。
陸長亭揉了揉額角,不行的話,那便他來教好了,所幸他也跟著朱樉和朱棣學了許久,慢慢的,對于讀古代的文章,也有幾分手到拈來了,就連寫字也能寫得像模像樣了。
將這些都仔細想過之后,陸長亭方才安心在屋中煮起了“火鍋”,自己調制的醬料,用一口大鍋,在里面放入一些肉類、蔬菜。雖然這時候的蔬菜可實在難得,但陸長亭卻從來不會在這樣的地方虧待自己。
吃一鍋熱乎乎的雜燴,便當作是吃了一餐火鍋,看一看外面的雪景,便可以起身準備歇息了。
陸長亭將火盆點上,又打開了窗戶,冰冷的空氣從外面灌了進來,糊了陸長亭一臉。
陸長亭靠在床上,拉了拉被子。
怎么有些冷硬?陸長亭忍不住微微皺眉。
陸長亭干脆又再拿了一床被子出來,堆在了床上,這樣看上去顯得要暖和多了。陸長亭滿意地點點頭,方才又躺了上去。
他脫掉衣衫,拉著被子裹住了全身,實在溫暖極了。
陸長亭腦中不自覺地閃過了朱樉臨走前對他說的話。
“小長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不知道誰才會哭鼻子。陸長亭舒出一口氣,閉上了雙眼。身邊沒有了一個人緊緊箍著自己,也沒有了朱樉幾人的聲音充斥著,仿佛一下子整個空間都安靜,甚至是寂靜了起來。
受環境的影響,陸長亭的思緒漸漸地飄遠了,沉寂了。
他睡著了。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風將樹葉刮得呼呼作響。只是這些都沒能將陸長亭驚醒,唯有大風裹著雪吹拂進來的時候,陸長亭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涼意,不由得往被子里瑟縮了兩下。
時辰久了,陸長亭卻在夢中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就好像,好像……朱棣這會兒不僅是抱著他了,而是改為壓著他了,還跟一座山似的,死沉。
陸長亭氣急了,伸手猛地一推,然后一陣冷風罩體,陸長亭冷得打了個哆嗦。
身上是輕了,可是實在冷死了。
陸長亭的眼皮像是上了膠水一般,怎么也撐不開,他伸手摸索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摸索到被子。
陸長亭惱了,便不去拉那被子了,他將自己蜷縮起來,蜷成一團,這樣便舒服些了。于是陸長亭舒舒服服地繼續沉入了夢鄉。
直到半個時辰后,陸長亭做夢夢見自己被人做成了冰塊。
好冷啊,冷死了……
快把我拿到太陽底下曬化掉啊!我不想變成冰!
陸長亭糊里糊涂地想著,眼皮勉強地撐開了,等到撐開之后,又是一陣寒風刮來,颼颼的,將陸長亭徹底地凍醒了。
他睜開眼想要抬手,卻發現手腳都有些凍木了,陸長亭艱難地坐了起來,又僵著臉把被子拉拽了回來。
他怎么也沒想到,他竟然會踢!被!子!
想著想著,陸長亭就忍不住當先打了個噴嚏,噴得口水都飛了出去。
陸長亭:“……”
他面無表情地又拉了拉被子,裹住自己,剛躺下去,一個大噴嚏又飛了出來,這也就罷了,陸長亭還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
陸長亭不信邪地又躺了下去,偏偏接下來他就在這樣的反復中度過了,而且噴嚏越來越多,嗓子也跟著癢起來了。
也是,把被子都踢沒了,那么大剌剌地凍著,能不風寒么?
陸長亭不得不艱難地套上衣衫,給自己熬了姜湯,就在等到姜湯熬好的過程中,陸長亭已經開始感覺到頭暈目眩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不到燙。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沒有發燒,很有可能是他的體表溫度都上升了,所以才難以察覺到自己發燒了。
外面的大雪紛紛揚揚,加上寒風呼嘯的聲音,可以完全打消掉陸長亭想要出門請大夫的想法。
他實在擔心自己還沒找到大夫,就先倒在路上,被凍成冰棍了。
陸長亭強忍著惡心嘔吐的欲望,將盛出來的姜湯往嘴邊送,但是剛喝下去就忍不住噴出來了。
他是真腦子燒著了!
都忘記剛熬出來的姜湯是燙的了!
折騰了好一會兒,陸長亭才灌了自己兩碗姜湯下去,此時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來,陸長亭拋下碗,暈乎乎地往床摸過去了,然后裹著被子,捂汗。
這個時代真是太不方便了。
不然他還能立馬打個急救電話,先讓醫院來個救護車將自己救過去。
現在他就真只能聽天由命了。
想著想著,陸長亭就疲憊地閉上了眼。
陷入高燒之中的人是很難受的,四肢都會疼痛發軟,喉嚨會撕裂般的痛,鼻子也堵得喘不過氣來,好像自己已經半只腳埋入了地獄一般。
陸長亭實在少有這樣的經歷。
上輩子,他已經成名很久,生了病都是被送往醫院,住著特殊病房,有溫柔體貼的護士照顧。哪怕是這輩子,在母親沒去世之前,他每次生病的時候,也有這個女人悉心地照顧著他,而等到母親去世之后,陸長亭也都很小心地讓自己不要染上風寒,哪怕是他一個人住在那間寒冷的救濟屋中,哪怕他那時候還用不上多好多厚實的被子,他也沒有過這一刻的體驗。
好像跟著朱家兄弟們住了一遭,無形之中自己變得嬌氣了起來。
待他們走了之后,自己反倒真的不慎染上風寒了。
陸長亭難受地翻了個身。
眼睛一酸,忍不住就飚出了三兩點淚水。
陸長亭覺得有點兒難過。
真中了朱樉那句話。
“小長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朱樉的聲音仿佛還響在耳側。
陸長亭難受地將臉別在了枕頭上,睡一覺,捂著睡一覺就好了……而實際上,陸長亭也并不需要再如何安慰自己了,當他閉上眼之后,他已經被燒得神志模糊,被迫陷入沉睡中了。
這一覺似乎格外的漫長。
待到陸長亭再醒來的時候,他依稀能瞥見外面的日光。
“醒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了。
陸長亭眨了眨眼,好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更清明一點。這時候他也看清了說話的人。是之前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老大夫。老大夫笑瞇瞇地問:“怎么樣了?沒燒壞吧?”
“沒……”陸長亭條件反射地回答道,等說完話,他才發覺到自己嗓子眼兒里難受極了,而說出口的聲音,也更是沙啞難聽。
他知道這是重感冒之后的后遺癥。
“沒燒壞就好,小二啊,拿藥來。”
小二應當是他鋪子里的伙計,沒一會兒,陸長亭便見一個青年端著藥碗來了。那藥碗中裝著黑色的藥汁,看上去黏糊濃稠,實在有些惡心。不過陸長亭又不是真的孩子,他當然不會畏懼這樣一碗湯藥。
陸長亭艱難地爬起來,從小二手中接過了藥碗,喂到唇邊咽了下去。
苦澀的藥汁漸漸滋潤了陸長亭的喉嚨,他不僅沒覺得難喝惡心,相反的,他還有種久旱逢甘霖的感覺,讓他一直舒服到骨子里去了。
老大夫或許是拿他當孩子看的,笑著沖陸長亭攤開手掌,“苦著了吧?好孩子,這么快就喝完了,來吃顆糖。”
陸長亭懷疑地看了看他掌心那顆黑乎乎的丸子,就像是小時候看過的《濟公傳》里,濟公從身上搓下來的黑泥丸一樣,這個顏色和模樣,實在有些驚悚啊。
偏偏老大夫還又往他面前送了送,陸長亭咂了咂嘴,是有些沒味兒,他猶豫著拿起了黑丸往嘴里扔去。
……出乎意料的酸甜!
像是幼年的時候吃過的話梅糖一樣。
陸長亭隱約有種甜到心里去了的感覺。他瞇了瞇眼,劫后逢生的喜悅和滿足感將他籠罩住了。
只是陸長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第一次到朱家宅子之后,也是染了風寒,后頭朱棣給他送藥來,也還帶了蜜餞給他,說他是個小孩子。
陸長亭不自覺地舔了舔唇,然后將這點記憶從腦子里揮了出去。
陸長亭知道他是還會再見朱棣的。因為朱棣會在中都一直留到洪武十三年還是十四年,然后他才會離去重回到應天府,而后又被洪武帝重新發配到他的封地上去做他的燕王。不過這一段畢竟只是冷冰冰的歷史。而此時陸長亭身處在這樣一個鮮活的世界,他不知道一切事件的進程還會不會像是歷史記載的那樣按部就班。
此事多想無益。
陸長亭按捺下了思維,先道了一聲“謝謝”,隨后才問道:“我怎么會在這兒啊?”
“有個人送你來的。”小二在旁邊道,“一個男子,約莫在而立之年的歲數,哦,臉上有顆黑痣!在這兒!”小二指了指自己的腮幫子。
陸長亭頓時反應了過來。
這不是牙行給他牽線典房的人嗎?
這個人怎么會恰好將他送過來呢?陸長亭低頭思索了一會兒。估計那人應當是想來詢問他,住著是否舒坦,哪里知道敲門無人應,便斗膽破門而入,便見到自己暈在了床鋪上,隨后就將自己送來了吧。
陸長亭琢磨著得感謝一下人家。等到身體大安了,便去買些禮物給人送過去。畢竟這都快趕上救命之恩了。
陸長亭抬起頭來,問那老大夫:“這幾日我能歇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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