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大年夜,紀憶夢到了一些曾發生過的事。 有人走過來問她為什么哭,問她家在哪里,她指了指身后,這個窗戶里就是家。 那人身后,有個男孩的影子走近,遞過來一個透著粉色的小塑料瓶,是給她的。瓶子形狀很可愛,瓶口是錫紙包裝的,一撕就能打開來,瓶身上寫著喜樂。 她醒來,回憶第一次和季成陽相遇的情境。 雖只記得王浩然的臉,但她肯定,那個遞來喜樂的人一定是季成陽。 這場無妄之災如颶風過境,來勢迅猛,咆哮肆虐,掀翻民居樹木后,卻又在第二天消失無蹤,只留得萬里無云的碧空。都聽說,王行宇的父親調任遇到強力阻礙,趁春節這幾天登門季家,給難得小住在大兒子家的季老拜了個年。那一室談笑,都認同小孩子吵鬧并非大事,自然干戈化作玉帛,調任困難也就迎刃而解了。 這其中是非,也沒人想要多嘴去議論。 十年后,紀憶去監獄采訪一名十七歲少年犯,當她聽著那個光怪陸離的案情時,忽然想到,如果在2002年這個春天沒有季成陽伸出援手,付小寧是不是也會是這個樣子:坐在椅子上,一邊說著沒什么邏輯的話,一邊強迫癥似的頻頻去看高窗外的碧空。 年初五,高三部開學。 高三下學期,附中要求所有學生都住校。初四這天上午,暖暖母親提前送她和暖暖返校,車到校門口,暖暖母親讓暖暖帶著司機,把行李先送上宿舍樓,留紀憶一個人在車上。起先暖暖還不樂意,后來發現母親是非常認真的,只得離開。 車門關上,紀憶看暖暖母親。 “西西,不用緊張,”暖暖母親安慰她,“季爺爺讓我和你聊聊,我正好也是這么想。” 紀憶點頭,猜不到談話內容。 暖暖母親的談話從她爺爺奶奶講起,這讓她有些出乎意料。紀憶奶奶是童養媳,沒文化,從小就到紀家,紀爺爺離家到北京求學,紀憶奶奶守在廣西的一個農村里。解放后,紀憶奶奶離開廣西來了北京,終于在四十歲的時候有了個兒子,卻因文化程度相差太大,離婚了。 紀憶爺爺娶了后來的妻子,又生下兩個兒子。 當年離婚時,有和紀爺爺政見不和的人,給紀憶奶奶出主意,讓她大鬧特鬧,本以為能改變結果,卻還是照舊分開。那時離婚的老輩人不少,卻只有紀家鬧得沸沸揚揚。 “所以你父親和你爺爺,父子關系很差,”暖暖母親語言有保留,“你父親是你家唯一沒有穿軍裝的人。那個年代,不穿軍裝,就要下鄉,你父親就這樣在東北認識了你母親,都吃了不少苦。等兩人返程,你奶奶就病逝了,你父親就因為這件事,和你爺爺動過很多次的手。” 紀憶父親恨紀憶爺爺,拋妻棄子。紀憶爺爺也恨兒子如此不孝,光是斷絕父子關系的契約都寫了好幾份。這些事,旁人諱莫如深,季爺爺在這幾天才告訴暖暖母親。 “所以,西西,如果你爺爺對你不親近,不是你的錯,”暖暖母親說,“這些話不該阿姨來告訴你。但我和你季爺爺,季叔叔,都看你長大,又這么聽話,不想你因為不知道一些事而受到傷害。十六歲了,大姑娘了,了解總比被隱瞞好,對嗎?” “嗯。” “你爺爺老了,你兩個叔叔和媳婦、孫子都常年在身邊,感情很深,她們說的話,你爺爺也都很相信。也不能怪老人家,畢竟人老了,就要指望在身邊侍奉的子女,那些不孝順的都只當沒生過,人之常情。” 紀家子孫滿堂,老二老三都孝順,伺候周到,是好兒女。而好兒女捕風捉影,耳邊吹風的那些話,自然落在老人家耳朵里就是真的。 紀憶的兩個叔叔嬸嬸,都認為紀憶住在這里,就是紀憶父親刻意為之,想要日后分家產的時候能有談資,畢竟父子關系已決裂,孫女才是唯一聯系他們的人。這種話,紀憶兩個嬸嬸逢人就說,和紀憶爺爺也常念叨,久而久之,眾人也就都當了真。 大兒子媳婦不盡孝道,還經常和老人家動手,的確也寒了老人家的心。 人越老,記憶構成就越簡單。只能記住對自己好的人,和對自己壞的人。年初一的早上,季爺爺和紀憶爺爺談過心,老人家提到大兒子的名字就情緒激動,破口大罵,連帶指著門外,讓紀憶也滾得越遠越好,季爺爺就知道接下去的沒什么能說的了。 這真是家事,外人只得旁觀。 幸福的家庭總有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了解的人都像是聽故事一樣,故事套著故事。有時候你看社會新聞,沒血緣的兩個人可以做到不離不棄,而有時候,你也能看到,有血緣的人都在形同陌路。 血濃于水,這句話并不適用在任何地方。 “你家人說你的話,你聽聽也就過去了,不用往心里記。以后做什么,小心一些,畢業就好了,”暖暖母親替她捋順額頭的劉海,“高中畢業,進了大學,你就可以靠自己了。暖暖爺爺讓我告訴你,他十歲父母就都不在了,也好好活到現在,這些都不算什么。” 紀憶看看暖暖母親: “謝謝阿姨。” 紀憶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她將一個月的日用品都塞到床底下的木箱子里,看看表,時間還早,還來得及去趟301。如此想著,就在高三樓層越來越熱鬧的時候,離開了宿舍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