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燈下看美人。

    演藝圈這個地方，向來美女扎堆，去年剛紅的明星還沒過氣呢，又一波新人迅速地成長起來，比著嫩，比著漂亮，但即便是這么個美女遍地走的圈子，美得如此有味道的女人，也并不多見。

    鹿靈犀穿著一條看去很普通的西褲，腳下是一雙后跟不太高的高跟鞋，大晚上的忙活了一兩個小時，累出了一身汗，此刻她坐在李謙對面的沙發(fā)里，手里捧著一杯熱水，舒服地翹起二郎腿，普通面料的黑色西褲略略繃緊，在李謙的角度看過去，那腿胯銜接處，繃出完美而又夸張的弧度。

    腴美，卻又并無簡陋的肉感。

    她嘆口氣，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以為我就不想掙錢啊！……可能在你們這些已經(jīng)成功的大老板眼里，掙錢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隨便動動手指頭就好，就像喝水一樣簡單，但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難呀！”

    李謙笑起來。

    這個倒是不必自謙，他做音樂也好、做電視劇也罷，雖然并不是奔著掙錢去的，但不可否認(rèn)，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最終都換來了巨大的經(jīng)濟(jì)利益。這一點(diǎn)，在鹿靈犀她們看來，的確是沒什么好說的，非得要謙虛，就顯得有點(diǎn)假了。

    不過李謙還是道：“鹿老師，我得打斷您一句，我掙錢也不像喝水那么簡單。”

    這次輪到鹿靈犀笑了起來。

    片刻后，她放下二郎腿，水杯也放到沙發(fā)上，起身打開客廳角落里的一個文件柜，拿了一個文件夾出來，走回來，遞給李謙，道：“看完你那部《新白娘子傳奇》的本子，我就知道你是這方面的高手，既能拍的不落俗套，又能保證賣座……來，幫老師看看。”

    李謙接過本子去，打開，第一頁上寫的是名字：《最后一封信》。

    沒有打開看，李謙先是抬頭看看鹿靈犀，問：“您的作品？”

    鹿靈犀笑笑，重又翹起二郎腿。

    李謙下意識地扭頭瞥了一眼那道繃起的弧線。

    她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道：“前些年，我也寫過一些本子，到處投寄，聯(lián)系影視公司，甚至還托了不少師兄師姐和老教授們的人情面子，希望能拉到一些投資，還把我自己的大學(xué)畢業(yè)作品，還有研究生畢業(yè)作品——兩部都是短片——也到處拿去給人看，但是，大家都認(rèn)為不行，反倒是有不少人勸我改行演戲去……”

    說到這里，她自嘲般地笑笑，“呵呵，后來一想，算了，我可能的確是沒什么做導(dǎo)演的天賦，劇本可能也寫得……我覺得應(yīng)該不能算是徹頭徹尾的不好，但肯定是有點(diǎn)自我。所以，我就踏踏實實教學(xué)嘍，安貧樂道嘛！一直到最近，陸平來找我，希望我?guī)退麑憘€本子，我們就一起討論，到現(xiàn)在，本子還沒答應(yīng)給他寫，他倒是反過來鼓勵我，讓我把自己認(rèn)為最好的本子給他，他拍胸脯說可以幫我拉到投資……你也知道的嘛，我也是個電影人，有這么個機(jī)會，我就忍不住有點(diǎn)心動了。”

    李謙頓時了然，放下劇本，笑道：“那就不用看了，陸師兄既然都拍胸脯了，那就肯定沒問題！證明他相信你的能力啊！”

    鹿靈犀抬眼看看李謙，似笑非笑，“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涂？”

    換了是另外的某個學(xué)生，鹿靈犀大概是不會這么跟他說話的，可面對李謙，她說話就可以略通透一些——鹿靈犀不但擔(dān)過一年李謙的課，而且?guī)е钪t他們班出去采風(fēng)過好幾次，算是深入地打過交道，自然是根本就不拿李謙當(dāng)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來看待的。

    李謙撇撇嘴，“我是真不懂。”

    鹿靈犀懶得跟他打這個嘴巴官司，直接道：“直說吧，給看不給看。”

    那能不給看嗎？

    剛才鹿靈犀讓他留一下，李謙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找自己，倒是沒想到她會讓自己幫忙參謀劇本——劇本不太長，故事本來就不大，更何況很多地方鹿靈犀都喜歡用一些很簡略的筆法去寫。

    李謙理解這種，前世今生，也看見過不止一個這樣的劇本了。

    尤其是做導(dǎo)演出身的人寫出來的劇本，有不少人都是喜歡這樣的“朦朧化處理”。

    說白了，是導(dǎo)演在劇本階段的時候，很多東西是他覺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必須要拉到鏡頭前面，他去告訴攝影師，我要這樣這樣，告訴演員，我要你那樣那樣，才行。

    更有甚者，還有些大牛，壓根兒連劇本都沒有，眼看開拍了，演員不知道自己要演什么，攝影師也不知道自己要拍什么，開拍了，導(dǎo)演給二指寬一個小條子，你，從這里，往那邊跑，玩兒命的跑，就OK了，然后，一遍又一遍拍，演員一遍又一遍的跑，一直到某一次，他認(rèn)為你跑出某種狀態(tài)了，OK，可以了——一直到拍完了戲，演員都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人物、那一場戲是干嘛的！

    鹿靈犀略微好一點(diǎn)，大致的故事還是有的。

    這個叫《最后一封信》的劇本，寫的是一個女人快要死了，而她的丈夫已經(jīng)死了，此時喪事正在進(jìn)行中，這個女人聽著外面兒孫嚎啕的哭聲，在病床上拿起筆來，寫了一封信，給一個她暗戀了一生的人。在信中，她回憶自己的一生，回憶自己這幾十年中四段“虛妄的”、“現(xiàn)實的”愛情，并一次又一次，用一種極端熱烈的口吻，表達(dá)自己對那個男人的愛戀。

    典型的文藝片路子。

    李謙看了個開頭就忍不住想問，這是不是從茨威格那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改編來的，但他又不確定這個時空是不是有茨威格這個人，所以壓住了，沒敢問。

    然后，看著看著，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嘆氣。

    這個路子，要是換了大牛級別的文藝導(dǎo)演來拍，或許會拍的很有韻味，但哪怕是牛逼到另外那個時空張國師或者姜麻子的水平，這部片子拍出來，大約也是賣不出什么像樣的票房來的。

    本身就是很小眾的一個故事，再加上用的又是可怕的倒敘手法，再加上導(dǎo)演那肯定要用盡渾身解數(shù)的玩出一定生命深度的追求，就幾乎代表了它不會是一部受大多數(shù)人喜愛的電影。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種電影，如果就按照鹿靈犀這個本子拍出來，只怕連不少的偽文藝青年都未必看得喜歡！

    李謙自認(rèn)為自己還并不算是一個滿身銅臭到只知道掙錢的商業(yè)片擁躉，他也有很多特別喜歡、特別想在這個世界呈現(xiàn)出來的文藝電影，但即便是他，對這種擺明了已經(jīng)走進(jìn)死胡同的文藝電影，卻依然是敬佩有加、然后敬而遠(yuǎn)之的。

    …………

    鹿靈犀的房子在三樓，初秋的夜里，開著窗，甚至?xí)行鲆狻?

    秋蟲唧唧，紙頁翻動。

    鹿靈犀端著茶杯，略有些出神地看著對面聚精會神看著劇本的李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