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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馮必成早早的就爬起來，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利落，襯衫領(lǐng)帶都拾掇上，但思之再三，卻穿了件休閑外套。

    果不其然，他開車到了自己爸媽那邊，老爹一看他這身打扮，默默地點了點頭——天底下的老子，在面對兒子的時候，和藹的大約不是太多，尤其馮玉民，自小接受了很多西式教育，但骨子里卻是典型的老派人物。

    對外人，他可以跟李謙這種比自己小了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談笑風(fēng)生、稱兄道弟，但回到家里面對自己兒子，那向來都是板著臉的，《半條好漢》大賣那時候，也是連稱贊都沒有一句，從頭到尾就是訓(xùn)誡，要戒驕戒躁，不要一部片子紅了就翹尾巴之類的。所以，能得他點頭認(rèn)可一下，其實還怪不容易的。

    早飯罷，父子倆收拾利索了，開車出門。

    馮必成偷眼瞥見，老爺子手里拎的禮盒，應(yīng)該是他前幾年淘到的一塊田黃石印章料，倒也未必多貴，但印象中老爺子還挺喜歡的。

    想到這里，他自己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當(dāng)然，你要指望老爺子指著東西跟你說，你瞧瞧，你瞧瞧，你老子我為了你，連最心愛的東西都得給人送去，你呀你，爭點氣行不行？……那是不可能的！

    中國的老爹們，表達(dá)親情、表達(dá)愛，從來都是輕描淡寫，只有在訓(xùn)誡的時候，才會疾聲厲色，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強大氣勢。

    馮必成平常有點躲著自己老爸，但這個時候，他又暗自下定決心，回頭再拍部片子起來之后，就抓緊時間找個差不多的，先給老頭兒弄個大孫子玩著，也算是自己盡了孝心了！

    馮玉民事先已經(jīng)在紙上記好了地址，在西城那一塊兒的一座酒店舉行，馮必成對順天府地面又夠熟，按照地址找過去，倒也不算太難找。

    七十五歲，不算整壽，但人生七十古來稀，過了七十歲，年年都算大壽，更何況程老爺子一輩子不但名滿天下，更是桃李滿天下，底下有的是弟子愿意幫他操持，這壽過得，雖不張揚，但氣場從來不小。

    父子倆一路來到酒店，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那邊已經(jīng)是人來人往了。

    時間已經(jīng)是十點。

    停好了車，父子倆拿好請柬與壽禮，步行過去。

    站在門口迎賓的程老爺子的兩個兒子與一眾弟子，其中當(dāng)然是以方少白和杜明云打頭——前者是開山大弟子，也是現(xiàn)如今成就最高者，在國內(nèi)說京劇老生，首推程派，說程派，首推方少白。而后者杜明云，是程老爺子的三弟子，現(xiàn)任順天京劇院副院長，也是程派代表人物。

    這倆人一個扎根國家京劇院，一個扎根順天京劇院，領(lǐng)袖群倫，是絕對比程老的兩個兒子更有地位的。

    遠(yuǎn)遠(yuǎn)地能看到，約莫七八個負(fù)責(zé)迎賓的人之中，李謙就縮在最后面，正跟一個女孩子竊竊私語著什么，看起來異常的低調(diào)。

    父子倆過去，拱手為禮，馮玉民笑道：“少白，明云，你們倆現(xiàn)在還站出來迎賓啊？”

    方少白笑，杜明云也笑，道：“老爺子過壽，我們就算七老八十了，也得過來給他老人家迎賓來！”

    說罷，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跟這幫程派弟子寒暄間，馮玉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往方少白身后瞥了一眼，正好李謙也抬頭看過來，兩人很默契地彼此一點頭。

    這里自然不是說話的地方。

    馮玉民一伸手，指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馮必成，笑道：“這是犬子，必成，我?guī)麃斫o程老爺子拜壽，也讓他年輕人，見見世面！”

    馮必成很乖巧地邁上去一步，畢恭畢敬地道：“方老師好，杜老師好，諸位老師好，我叫馮必成，是諸位老師的老票友，從小就跟著我爸聽諸位老師的戲！”

    方少白笑得溫煦，“多謝捧場，多謝捧場！馮爺，少馮爺，里面請！”

    兩人聞言，把請柬交到身邊的一個年輕人，拿著壽禮，就要進(jìn)門，此時，杜明云召喚道：“馬騰，待客！”

    “是嘍，三大爺！”一個年輕人蹭的一下子竄出來，伸手就引客，“馮爺，少馮爺，您里面請！請跟我來！”

    馮必成的眼眉挑了挑，但也只好跟在老爺子身后往里走。

    本來還以為應(yīng)該是李謙這樣的年輕人引客、待客呢，結(jié)果出來的是下一輩的！不過想想，也對！程派這一門，別說第三代了，現(xiàn)在連第四代都開始有登臺、甚至有幾位已經(jīng)開始冒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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