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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過后趙錢也沒帶遲野去那兒。不過他開始注意到這個小男孩，偶爾也會“傳授”給他一點偷技。遲野學(xué)得很快，平時在外面又常因為食物和地盤的爭奪跟差不多年紀(jì)的小混混們打架，漸漸就越來越能打了。

    就這么過了一段時間，突然有一天，趙錢說要帶他去銷金窟。

    “就是這兒？”

    初衍看著面前破敗的建筑物，愣了一下。

    遲野從車上下來，順帶把她也抱下來，點了根煙咬住，“后來經(jīng)營不好，又被警察查了，就開不下去了?！?

    話是如此，但在當(dāng)時，這地方是城東最熱鬧的地兒。

    后來，遲野才明白，從來都是敷衍自己的趙錢為什么突然同意帶他一起去。鄧東那幾年常在城東銷金窟一帶流連，公開尋找好苗子。而趙錢作為引薦人，得到了一大筆錢，從此離開了城東。

    “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趙錢已經(jīng)不見了，周圍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那樣的情況下我不可能蠢到挨打都不還手……等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的時候，鄧東走過來，問我要不要跟著他?！?

    “那個男人？”

    “恩。”

    那年，遲野剛滿八歲。

    天資再優(yōu)越的孩子，要在一群同齡人中依靠武力活下來依舊非常不容易。最開始那兩年他幾乎活不下去，濃重的血的味道要把他吞噬?？伤呀?jīng)逃不了了，也沒有人敢逃。更何況，在鄧東這兒，雖然苦，但至少有食物果腹，有瓦遮頭。

    日復(fù)一日的高強(qiáng)度訓(xùn)練中，他越來越像為打架而生的機(jī)器。沒有感情，失去理智，一旦開啟開關(guān)就只有無盡的血腥。

    除非對方先倒下，否則就不會停下。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眼前除了血什么都沒有。鄧東卻很高興，我越失控，他越滿意?！?

    遲野說著，嘲弄地扯起唇，眼底一片冰冷的淡漠。

    初衍站在他身邊，什么都沒說，只靜靜看著他。

    機(jī)車再一次啟動。

    停下時，初衍發(fā)現(xiàn)自己認(rèn)識這里——

    海城富商，賀家。

    遲野淡聲道：“我和所有人一樣，只是鄧東可以隨時拿來用作利益交換的工具之一?！?

    是鄧東把他送到這里生不如死。

    “我不能反抗，房間很小，根本躲不掉。每次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沒有，然后一次次重來?！边t野抬起頭，語氣愈發(fā)地淡：“那時我想，要是有一天真的死了，就好了?！?

    初衍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

    半晌，啞聲問：“我看到的那幾次，也是……”

    “恩。”

    “鄧東入獄后為什么不結(jié)束這種交易？”

    “結(jié)束不了，不可能結(jié)束的?！边t野看向她，“我是鄧東送給賀家的‘禮物’，‘禮物’沒有權(quán)利決定去留。”

    生死無法做主，去留全由他人決定。

    他怎么會這樣……

    初衍心像被什么驟然刺入，帶起大片的酸和疼。

    遲野緊接著又說：“而且，我雖然恨鄧東，但還得謝謝這里?！?

    鄧東不知道，在他進(jìn)去后，賀老見遲野沒有緊跟著離開的念頭，心情大好，許諾滿足他一個愿望。

    初衍下意識反問：“什么愿望？”

    這回遲野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讓他們把阿姨接過來了。”

    初衍怔住。

    小時候撫養(yǎng)他的那個葉阿姨？

    遲野點頭：“她叫葉葵。病情太嚴(yán)重，半年前去世了。”

    “小野……”

    遲野倏然一笑：“你想安慰我？”

    初衍搖頭，踮起腳，摸摸他的耳朵：“你難過嗎？”

    遲野看著她，良久，慢慢搖了搖頭。

    遇到她以前，他根本已經(jīng)麻木了。

    什么是痛，什么是苦，什么是悲傷，什么又是快樂，遲野根本感受不到。

    初衍緩緩放開手，遲野卻重新抓住。毫無緣由，他只是下意識排斥她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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